送走书吏,韩秀峰把八爷、姜六等川帮夫头叫到斜对面的茶馆,说起要凑足钱才能把人全保出来的事。
“之前光想着大头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忘了跟你们提这茬。其实衙门的规矩你们是晓得的,何况这次不比以前,真没得讨价还价,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想法凑凑,早点凑够银子早点把人保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小六,天晓得茶帮会不会反悔。听四娃子的吧,赶紧去凑钱。”大头一天不出来,八爷心里一天不会踏实,紧盯着姜六眼神中满是期待。
姜六当然想早点把人保出来,一边盘算着这笔钱咋分摊,一边问:“四哥,一共两百两是吧?”
“大头一百两,其他人一个人十两,一共两百两,不过这两百两是给张彪的,也就是大老爷的那个长随。”
“给他跟给大老爷有啥两样?”
“所以说这两百两没得讨价还价,”韩秀峰放下茶碗,接着道:“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次刑房和捕班皂班可以说帮了大忙,不能没点表示,不能让人家白帮忙,所以捕班的鞋袜费、酒饭钱,皂班的解锁钱、带堂费和刑房的纸笔费、传呈费、出票费、到案费、踏勘费、结案费一文也不能少。”
“四哥,我晓得衙门的规矩,可是……”
“六哥,你晓得你是想说已经托我给王经承捎过钱,但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一码归一码,那是大头的保命钱,这会儿说得是你们跟茶帮寻衅滋事、当街械斗的事!你以为衙门是啥地方,况且这钱不光你们要给,茶帮一样要给!”
韩秀峰抬头看看众人,又补充道:“日子还得往下过,你们今后还得在码头街巷讨生活,且不说不给钱大头他们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就算不给钱能出来,茶帮给了你们川帮却不给,要是以后再遇到啥事人家是会帮茶帮还是跟这次一样明里暗里帮你们?”
“小六,四娃子的话在理,想想法子,大家伙凑凑,三四百两应该能凑上。”
“用不了四百两,有三百两足够了。”
“行,就这么定。”姜六回头跟另一个夫头使了个眼色,让那个夫头赶紧去筹银钱,随即看看八爷,然后看着韩秀峰忧心忡忡地说:“四哥,有件事刚才没顾上跟你说,昨儿我一夜没睡,担心茶帮搞鬼,托了好几个兄弟去打探消息,你晓得我打探到了啥?”
“啥?”韩秀峰下意识问。
“被大头打死的那个短命鬼姓吴,叫吴元宝,是正儿八经的茶陵人,今年三十四岁,在家排行老大,茶帮那帮龟儿子都喊他吴大,下面有三个兄弟。他那三个兄弟全在这儿做脚夫,据说还有几个堂兄弟和表兄弟。”
“啥意思?”
“吴大被大头打死了,吴二吴三吴四和他们那帮堂兄弟表兄弟能咽得下这口气?帮我去打探消息的人说,他们不敢不听湖广会馆客长的话,但也不想吴大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赌咒发誓要大头的命。”
韩秀峰大吃一惊,凝重地说:“这就麻烦了,天底下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茶帮那么多人,城里城外全是他们的眼线,大头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就会被他们盯上!”
“我就是担心这个,毕竟我们要做营生,不能天天盯着大头,也不能天天跟茶帮打架。”
“要说死人,江上死的人还少吗?大头再能打也双拳难敌四手,这可咋办?”八爷也是刚晓得这事,顿时吓得魂不守舍。
“八爷,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四哥他愿不愿帮人帮到底。”
“六哥,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自个儿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四哥,你让我说完,”姜六回头看看身后的几个茶客,起身凑到韩秀峰面前道:“四哥,你不是马上就要去京城吗,能不能把大头也带上。茶帮的那些个龟儿子铁了心要他的命,巴县他是真不能呆了。”
韩秀峰惊问道:“你让我带他去京城?”
“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四哥,一场兄弟我们不是不想保他,而是我们能保得住他一时也保不住他一世!”
八爷最担心大头,急切地说:“四娃子,小六说的对,现而今大头只有远走高飞最稳妥。你又不是不晓得,他脑壳不好使,让他去别的地方,天晓得又会闯下多大祸。只有跟你走我才放心,而且他听你的话,你能说住他。”
生怕韩秀峰不答应,姜六又说道:“四哥,你要出那么远门,让大头跟你去还能有个照应。虽说他脑壳不好使,但干活儿一点都不含糊,你现在是官身,将来是要做官的,鞍前马后不能没个人。”
一想到大头那饭量,韩秀峰就头疼。
不过更头疼的不是他,而是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的潘二。
潘二嘴上不说心里想那个瓜娃子可是背着人命的亡命之徒,都把人家给打死了还在班房里叫嚣啥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只是晦气而且危险。带上瓜娃子就是带上了个阎王爷,今后连说话都不能大声,万一把那个瓜娃子给惹怒了,别说会被打个半死,被打死都有可能!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说:“四哥,带大头去京城,我觉得不合适。”
“咋不合适?”姜六怒视着他问。
这儿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