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船不断撞碎海浪,白色的浪花溅上甲板,良久后,莫雷尔摇了摇头:
“艾尔人宁愿死,也不要做奴隶!”
矮人王不可置信抬起头,死死盯着莫雷尔,他满嘴胡子动了半响,终究还是无言以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能赢吗?”矮人王叹了口气:“就凭你那破斧子?”
“不是我。”莫雷尔摇头。
“什么?”
“瓦伦斯,我们有屠龙者瓦伦斯!”
顺着莫雷尔的目光望过去,在最前面的龙首战船上,一个银白色的骑士慵懒抱着手,靠在桅杆上,在金色的日光里,他几乎如同一团银色的火光,让人不能直视。
“魔枪!”矮人王眼神突然火热,在转身的一瞬间,他就注意到了白术身前那杆赤红的魔枪。
“要是能活下来,我会请求瓦伦斯把魔枪给你看看的。”莫雷尔大笑拍了拍矮人王肩膀:“打起精神来,快到了!”
“能活下来吗?”矮人王恋恋不舍收回目光:“说实话,我可不想死。”
“或许吧。”莫雷尔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想死。”
……
“你能杀了达赛吗?那可是霜巨人!”
另一艘龙首战船上,灰矮人约翰高高抛起战锤,又沮丧接住,一脸心不在焉:
“说实话,我觉得我们还是回阿莱特比较好,阿莱特大公的漂亮女儿给你写了好多赞美诗。你要是留在阿莱特,我们会活得像一尊半神吧!”
“我喜欢靠自己。”白术摇头:“靠女人?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
约翰无奈仰起大脑袋,在灿烂的日光下,靠在桅杆上的银白骑士目光清澈,俊美如天神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桅杆顶端,狼头的旗帜迎风飘散,洒下灰色的阴影。
“你真能赢?”约翰挠挠头:“打不过就跑吧,奥丁在上,对于一个英勇的战士来说,这并不丢人!”
“霜巨人达赛,它的头颅只会是微不足道的点缀,约翰啊,我一直梦想着去做一件真正伟大的事。”
白术大笑拍打他矮人朋友的肩膀:“首先,我要杀死达赛,征服脚下的海。”
“之后——”约翰发现白术的声音突然轻柔了起来,他突然高高抬起手,指向天空,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坚定:
“终有一日,我——要征服天上的海!”
……
倏——
时间在话语脱口的这一刹那,忽得陷入静止,渐渐,世界在可怕的沉默中被剥离了颜色,一切鲜明的颜色,都慢慢褪成古旧胶片般的灰白。
矮人、风浪、骑士、战船甚至是天际边的信鸽,这轰轰烈烈的战前一幕,也陷入了静止,他们如同被封在琥珀里的小小蚂蚁,随着世界的褪色,一点点的开始风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来得卒不及防,却又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风静止,云静止,水花静止,雷声静止。
时间停滞了!
在风化褪色的世界中,唯有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始终静默着,保持着鲜亮,他的眼神越来越迷惘,最终,那迷惘也变成了默然。
“……真是可怕的记忆啊,就像真切经历了一样。”
很久之后,空气中轻轻响起一声怅然的叹息。
约翰、莫雷尔、矮人王,这些人和龙首战船都已经消失不见,放眼处,没有天与地的区别,鲜亮的世界被灰色慢慢充斥。
这里,只是旧日记忆的空壳——
当记忆壳的一切播放完毕后,困在壳中,被压制了意识的本我也开始缓缓醒来。
灰色的记忆空壳里,穿着银白色鲜亮甲胄的白术复杂摊手开,看着自己。
良久后,他缓慢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意识,看见了自己仍在睡眠的身体。
三年前。
长安城中,黑魔身上的那块血肉几乎杀了他!
在被沈蓁带来广霞宫后,突破四浊的他时昏时醒了整整三年,可每一次醒来,都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便又再度陷入昏睡。
不是血肉,不是伤势。
种种生人肉、医白骨的珍宝都是无用。
白术清晰知晓,那让他昏死三年的——
是记忆!
庞大到可怖的记忆!!!
这三年里,他在旧日的意识中不断轮回,从骑士到侠客,从法师到卿士,他时而是狮子背上的草原君主,又时而是赤足的潦倒先生,他见着有限与无限被连成一线,宇宙的宇宙中被拉扯成宽广的平面,也见着原因与结果的链条从盲目最终串成了总和。
清醒不过短短几个刹那。
意识又再度开始涣散。
白术挣扎抬起头,他看见自己的躯体睡在床上,一如那过去的三年。
“那就来吧。”
他沉重闭上眼,像是在下坠,一层又一层的海水汹涌包裹了他:“让我看看,到底还能有什么花样!”
……
……
“那天,我问尊者,大神通如何,他说,神通不敌业力。”
“他的三分之一是人,他的三分之二是神,这世间无物可匹配他那完美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