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幽之的眼瞳,以一个缓慢的姿势,一点点勾起唇角。
在他的身后,如山的触手和眼珠一齐狂舞,投下遮蔽大地的阴影。
“我即众生”
陈幽之听见妙严轻声说。
惨白少年捏着拳头,他看着泥丸宫中的妙严,眼神流露出狂态的痴迷。
何其……强大啊……
“你想通了?”妙严的声音幽幽传来。
“想通了!”陈幽之目光闪了闪,终是重重点头应道。
在紫雾出现,活尸生乱的刹那,尚在南华宫修道的自己,便撞见了已沦为天下众敌的妙严大禅师。
只是那一次,他选择了拒绝。
而如今……
在妙严的注视下,面目惨白的少年人深深叩首,神色决然。
“弟子叩见老师。”
他抬起头,轻声开口。
周身触手蠕动簇拥下,诡异莫名的妙严微微一笑,亦是轻轻颔首。
“黄虎儿是一步重棋,交好他,纵然不能交好,也万万不可得罪了。”
妙严扫了面色惨白的陈幽之一眼,淡淡开口:
“在我入灭后的这段时日,你行事当慎之又慎,切不可露出丝毫端倪,也不可令第三人知晓,你陈幽之是拜我为师的。”
“否则……”
妙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别说你的兄长陈季子,就连天下人,也保不住你。”
“入灭?”
“我已死过一回了,被广慧带去南海后,由王秋意亲手格杀。”
一片末劫景象中,被幽云和白骨莲花簇拥的妙严罕见沉默了刹那,他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没想到,广慧要杀我,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他杀死。”
妙严叹息一声,在他身后,无数长满眼球的触手,都齐齐震怒起来。
“王秋意?!”
一旁的陈幽之惊愕出声,面容陡然变色:
“王秋意还活着?他不是……”
陈幽之的话语还卡在一半,待他撞见妙严阴沉的面色时,又明智住了嘴。
“王秋意他不仅还活着,而且和广慧一同,就在这处青黎宫内。”
妙严淡淡笑了笑:
“他们奉宣文君的诏令,来收缴老泥鳅的神道符诏,顺带敲打一番,令这些妖修们安安分分收起心思,好生过日子,”
“我入灭之后,令你不得丝毫妄动,这是出于这个意思。”
妙严伸手一指,开口道:
“王秋意、黑天子,或许还有个太微山的大道主,这三人虽然被迫远离陆洲,不得插手人间事物,但对于我这类人,却不会留情的。”、
他看了陈幽子一眼,意味深长:
“谨记了,那两位圣人,可是一直在注视着人间!”
接连讯息之下,陈幽之的神色已经由震愕,慢慢转变为木然,他沉默张了张嘴,最后却终是一言不发。
“老师……”
过了良久,面目惨白的少年人开口问道:
“王秋意他们既然还活着,为何却毫无动静,您说他们被迫远离陆洲,那谁又能离逼迫他们?”
王秋意的故事自不必提,宋末的最后挽天倾者,少丘山上的那一战,血流漂橹,伏尸无算,一座巍峨巨岳硬生生被打爆了山根,千里之内尽皆沦为死地,数尊人仙陨落,几乎绝了人间武道三分的气数。
他若还活着,或许便不会有今日的三国之分。
而黑天子,是宋末唯一能略微压制王秋意的人,也因他的存在,郑武王才敢率先发动兵谏,锋刃直指宋都。
至于太微山的大道主,在他之前,道门各脉便是散沙一盘,而在他死后,原本初见端倪的地上道庭,又再度四分五裂。
这三人,陈幽之只在史书上,听闻过他们的名字。
年少时,望着史册上的这些名姓,陈幽之还曾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触。
但他绝没有想过,这些人竟还活在世上。
甚至其中一个,与自己,眼下就同在一片地界。
“谁能逼迫他们?”
妙严哂笑一声:“自然是夫子和宣文君……”
他吐出这两个名姓后,又朝上指了一指,却是噤口不言。
陈幽之虽不明所以,但又不敢发问,只得恭敬垂下头去。
“武道前路已绝,王秋意三人早已迈出自己的道来,横压当世无敌,也因此,他们被驱逐出陆洲,不得干涉人间事物,无圣人诏令,不得擅入陆洲半步。”
陈幽之瞥见妙严脸上的神情,心头忽得一动。
“那老师……”惨白少年试探开口:“老师也迈出那一步了?”
“虽不多,亦不远矣。”
妙严和尚微微一笑,半张脸上宝相庄严:
“人人都道紫雾是大劫,只有我清楚,它才是真正的大机缘!大造化!”
“仙佛神圣伐断通天的建木,以绝地天通之事,在我看来,实是蠢夫行径!愚不可及!”
陈幽之怔了半响,良久都没有再说话,他的神情像是僵住了,连表情都凝固了起来。
绝地天通……紫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