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军事学院礼堂的大厅,一场盛大的晚宴正在华丽地上演。
俄国的花蕾们将金发盘起,华美的礼服长裙包裹着她们高挑傲人的身段,她们各自挽着一位男学生,精致的俏脸上闪烁着自信的笑容;军校的青年们也毫不逊色,西装笔挺,极力地绷着俊秀的面孔,绅士又严肃地和女伴走向舞池;受邀而来的军官们就坐席中,谈笑风生。乐队合作默契,小提琴音色优美,手风琴的宏大悠长仿佛可以唤醒苏联时代的记忆。一时间,华丽的大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火热的气氛几乎要融化室外的积雪。
“我的天啊!吉里诺维奇比之前更胖了!”米捷耶夫上校一脸惊讶地说着,他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拍拍身边的人,“喂,我说安德留沙,你也太安静了吧。”
安德烈不作声,只是低垂头,任凭淡金色的头发深深地挡住他极为俊俏的容颜。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酒瓶子,关节处泛起苍白,桌上还有更多喝空的伏特加瓶子。
“好孩子,你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喝了这么多?”老上校又是一惊,“酒量可以啊!不过你喝醉了,到时候还怎么跳舞?”
淡金发的青年发出一阵自嘲似的低笑。
“你这是怎么了,安德烈·尼古拉耶维奇?”米捷耶夫上校凑近他,轻声询问。
“还跳舞,跳个毛啊?本将军的女人都被拐跑了……”安德烈低笑着,大手不由地用力,伏特加的瓶身瞬间蔓延出数道裂纹。
米捷耶夫上校自然了解自己学生的脾性,他急忙四处观望着,试图转移话题。
终于,他摇了摇安德烈宽阔的肩膀,“嘿,你记得桑尼莫夫斯基吗?”
谁?
闻言,安德烈缓缓地抬起头,顺着米捷耶夫上校的目光看去——
整个大厅内,人群涌动,犹如广袤的森林,在舞池闪光灯的挥晃下,每个人的面孔几乎都融为了一体,看不出来;就算大声地叫了名字,也听不到。然而,对于安德烈这样顶尖的狙击手来说,没有绝对融入场景的伪装。
即使喝了酒,在迷离朦胧的视线内,犀利的冰蓝色双眸还是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大厅最暗处的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他锁定的那个人,也猛然间看到了他。
不一会儿,一个略带调侃之意的声音低低响起:“好久不见,尼古拉少校。”
听到这样的称呼,安德烈神色一凝,冰蓝的眸子对上了一双幽暗但略突出的眼睛。
目标此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是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脸很小,长着一张经典的东欧面孔,肤色却偏黑,头发也深得几近亚洲人的黑色。他看着安德烈,神情似笑非笑,给人一丝难以说明的不协调感。
安德烈与他对视着,俊挺的眉毛不由地蹙起,双方谁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一旁的米捷耶夫打破了他们之间诡异的沉默:“其实,这位是尼古拉少校的儿子,安德烈·尼古拉耶维奇,现在已经是少将军衔。”
“啊—”桑尼莫夫斯基点头,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说,“他们父子俩长得很像,特别是穿上军装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以为是他。”
安德烈沉默。
“不过,你应该比你父亲更胜一筹,如此年轻,就已经成了将官,”桑尼莫夫斯基故作悠闲地饮了一口酒,然后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突然不大自然地笑道,“恕我喝得有些醉了,或许是想念老朋友的缘故。”
语毕,见安德烈依旧沉默不语,他便找了个借口结束这段略显尴尬的交谈:“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喝酒了。”
然而,他刚想离开,安德烈低冷的声线就骤然响起:“等等。”
桑尼莫夫斯基的脸色顿时黑沉,但是当他回身的时候,又恢复了方才悠闲的神情:“嗯?你想说什么,孩子?”
“您……认识我的父亲?”安德烈采用了对待长辈的口吻,但是语气中质疑毕显。
桑尼莫夫斯基愣了一下,然后撇嘴微笑:“当然,还有你的母亲,娜塔莎。我们曾经是同事,也是挚友。”
安德烈垂下了浅金色的睫毛,这个人竟然还知道母亲的名字。
“很高兴见到你,尼古拉……”桑尼莫夫斯基转过身去,背对着光线,黑暗笼罩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很低沉,融入了人流的嘈杂中,“不,应该是,尼古拉耶维奇。”
*
傍晚七点整时,宴会厅的大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道缝隙。
吕沁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大厅里的学生们都两两组合,在舞池跳着优雅轻快的轮舞。女孩们层层的纱裙在旋转时几乎包围了男伴的双腿,所有的俄国年轻人都是那么精致,肤色雪白到反光,即便是男人,脸蛋都美得雌雄莫辨。她看着,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是纯粹的羡慕。
好吧,或许她可以悄悄溜进去,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她用尽全力,用最小的声音关上大门,妄想不被注意。
然而,今夜上帝似乎异常眷顾她。
当她步伐轻巧地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站在门口喝酒说笑的几位青年就立即看了过来;紧接着,舞池外围的男学生搂着女伴从她身边优雅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