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下了一场雨,伴着淅沥雨声,秦玉箫正预备着秦骁的大婚之礼。
“娘娘,有人求见,说是快马加急送来的信。”小六子悄声道。
秦玉箫撑着下巴,接着整理好衣襟。
边关许是还以为秦玉竹住在宫里。
“娘娘,这是小郡王命下属送来的!”那人一身盔甲,血迹斑斑,身上带了大大小小几处伤,都是新添的。
秦玉箫目光一凛,“你说什么?边关现在怎么样?”
“小郡王身受重伤,自从上个月打了胜仗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粮草,将士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派回来禀报的将士无一返回,下属都是负伤前来!”
她如五雷轰顶,浑身发冷。捏在手中的这封信被揉的皱巴巴的,是一张被直接送来的信笺。秦玉箫想也不想,展开一看就是小郡王的字迹。
“玉竹吾妻,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一别数月,万般思念尽数化为枕上泪水。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成亲三月,你我如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犹记那日许下海誓山盟,奈何身负军命,城门拥别。连累娘子独守空府,实乃吾之过错。
如今,边关失守,生死一线,身为将领,更应撇弃儿女情长,以身殉国。深知无法与汝双宿双飞,共赴白首之约,日夜难寐,亦恐再耽搁娘子青春年华,以求一别。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心仪郎君,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和韵之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数月衣粮,便献柔仪。长安郡王府,亦献作嫁妆。沈氏长子沈徊谨立此书,伏愿娘子千秋万岁。①
沈徊于五月十四夜四鼓手书。”
最后一句——“忘了我吧”。
她知道沈徊定是还以为秦玉竹在她宫里,如今放妻书在她手中……
“将信送去郡王府,之后就不要回去了。”
“是!”将士转身冲入雨中。
谢凛消息比她灵通,定有所准备。
“宓嫔娘娘,陛下宣您去养心殿呢。”
“这就去。”
秦玉箫撑了把油纸伞,踏出宫殿。看来,沈荣已经得到有将士入宫送信的消息了。
“陛下。”
“爱妃来了?我听说,有人闯入你宫中,你跟我说说,是何人?”沈荣看着桌上一堆信纸。
谢凛就坐在一旁,给他磨墨,不知道来了多久。
她从容镇定,坐在一边为沈荣揉了揉胳膊。
“臣妾刚想告诉陛下,不过是封和离书罢了,那人送错了地方,不知边关到底如何了,小郡王竟要同姐姐和离。”她后半句说得声音很小。
沈荣面色沉重,“边关失守了,不到半月北疆会彻底沦陷,形势危急,不过,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他说得冠冕堂皇。
“怪不得,如今小郡王生死难料,和离对姐姐是最好的选择。”她欣慰展颜,给沈荣垂着背,“陛下日夜操劳,情况一定会好转的。”
“爱妃啊,还是只有你最心疼我……”
“臣妾是陛下的妃嫔,心里只有陛下一人才是真。”
“哈哈哈哈哈哈。”沈荣朗声大笑,“瞧瞧,谢爱卿,你何时能有如此体贴人儿?”
“陛下说笑了。”谢凛一脸淡定。
“陛下,臣妾有一不情之请。”秦玉箫试探着开口。
“说!”
“如今姐姐和离,臣妾恐她伤心过度,想着出宫陪她几日,家父卧病在床,二兄又常不在家中,臣妾想也帮着预备不久后家中长兄的婚事。”
她越说越惨,连谢凛头都低得更厉害了。
李福海杵在一旁,默默地叹了口气。
沈荣思量片刻,盯着秦玉箫脸上两行泪,觉得愈发像他记忆深处那个女人。
“也罢,朕准了,今晚你便出宫,好好料理家中琐事。”
“臣妾叩谢皇恩。”
回宫的路上,青石砖上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光滑如镜面。小雨淅沥,天空灰沉,就像沈徊离京那日。然而却少了安定门前,点亮半边天空的那缕夕阳。
秦玉箫去了长春宫跟温霜晚道了别,她欣慰又羡慕。她入宫九年了,也就先皇后在世最后一年见过一次家中人,再到如今,中宫无人,她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哪里有叨扰皇帝的资格和胆子呢?
只能希望自己活到未知的那一天。
秦玉箫什么也没带,一张冷淡的脸不施粉黛,挽了个朝云近香髻,发间插了一根透亮的翡翠簪子,一身淡蓝色对襟襦裙,袖口宽敞。
长安街上人稀少,马车停在永平侯府门前,她掀开车帘走下来,蓝田为她撑着伞,身后的雪灯和芳春拿了些物什一同进了府。
侯府没收到她回府的消息,安静至极。
门房的小厮见了昔日的四姑娘险些呆了,待反应过来赶紧差人去前堂告知。
“四姑娘,四姑娘回来了!姑娘您累了吧?侯爷和夫人还在后院,大公子和二公子正在前堂!奴才已经差人去请了!”
“好。”她会心笑着,应了一声。
穿过长廊,一路风声萧瑟,秦玉箫提着裙子从容地踏入前厅的门,就迎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