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么了?”
父子俩抱完,江修临靠在病床上输着液,明显察觉出来父亲的脸色不太好。
江华安想到刚刚楼下走廊的那一幕,轻声叹了口气。
“刚才上来的时候,在六楼碰见一个小姑娘,她父亲因伤势过重没钱做手术,去世了,挺心疼她的。”
江修临挣扎着坐起来,烧得通红的脸蛋病态尽显,他眼眶灼得生疼,不停地眨着眼睛。
“咳咳……大过年的,居然遭遇这种噩耗……咱们能帮上什么忙吗爸?”
江修临不由得想起了万辞,刚认识的时候,因为没钱,她大冬天还穿着单薄的外套,连件像样的毛衣都没有。
他打心里希望自己拥有的那点钱能起到一点作用。
江华安摇了摇头,“我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没能帮上忙,只能塞了两千块钱给她。”
江修临皱了皱眉,“才两千,够吗?”
江华安沉默了一下,两千块钱,若是寻常家庭,置办一场葬礼应当是够了。
可看那个小姑娘的穿着,家里条件肯定一般,在顶梁柱父亲送手术室的时候,想必已经拿出了家里的全部积蓄。
区区两千,可能真起不到什么作用。
江修临恹恹地抬眼,拍了拍江华安的手臂,“爸,你再去取点钱,能帮一点是一点,过年碰上这种事,他们咳咳……可能——”
江华安抓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你好好躺着。”
江华安出了病房门,直接往楼下走去。
等取了钱上来,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家人的身影。
护士说他们已经拉着患者的尸体回家料理丧事了。
江华安拿着刚取好的现金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缓步离去。
—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江修临发现万辞整个人都变了。
她瘦脱了相,比之前更加沉默孤僻。
江修临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出大事了。
从和万辞同村的人口中,江修临得知了万坚山去世的真相,惊到说不出话。
明明是放假前刚见过面的人,怎么这么突然就没了。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医院,和他们一家就只隔了三层楼。
万辞恍惚了很久,成绩也略微有下降的趋势。
江修临拉着她,一起吃饭学习,默默陪在她身边,试图和时间赛跑,淡化万辞心上的创伤。
他本以为万辞会哭,会难过到流泪。
可一个月过去了,万辞整日都是一副沉默的模样,一滴泪都没掉。
没过多久,万辞再次因为打架被叫了家长。
来的人是丁平惠。
那天的政教处十分热闹,万辞被丁平惠一脚踹出办公室的门,随后跪在地上,跟感受不到疼似的,任凭丁平惠打骂。
几位老师都拉不开这位农村妇女。
江修临跑出去,挡在万辞前面。
丁平惠连他也一起打,棍子和巴掌一起招呼,场面一度失控。
丁平惠指着万辞,撕心裂肺道:“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爸都被你害死了,你还在学校打架,看我被叫过来你很高兴是不是?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贱人!我才四十多岁,就没了丈夫,你还要跟我作对,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万辞也不还手,就那么随着母亲发泄。
扎好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垂下来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和万辞打架的男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吓得躲在自己父母身后。
他不过就是骂了万辞一句没爹的东西,她就举起板凳,活是要杀了他。
见到万辞被收拾,他心里是痛快的。
可万辞她妈明显要更加恐怖,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各位老师拉着,她今天能打死万辞。
丁平惠走后,万辞就不见了。
江修临和几位老师焦急寻找,最后还是他在那间废弃的自习室里,找到了蹲在桌下的万辞。
她半张脸都是血,脚下水泥地面上汇聚了一滩液体。
万辞哭了。
江修临发现了这个事实,顿在原地。
他第一次见到万辞眼眶湿润,异色眼瞳被泪水包覆,顺着脸颊淌下的液体混着血,狠狠砸在地上。
江修临缓缓走过去,停在万辞旁边。
他蹲下来,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
他想安慰万辞,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饶是平日里再洒脱活跃,生离死别也是他难以跨越翻篇的鸿沟。
此刻,江修临嗓子眼像是卡住了玻璃,一个字都发不出。
万辞没接他的纸,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快要把脸上的血融干净了。
江修临抬起手,想给她擦脸。
万辞却跌坐在地上,抓住桌腿,头低到极致,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了手臂里。
少女跪伏在地,紧接着,江修临听到了一声压抑悲切的痛吼。
多日来的隐忍终于倾泻而出,一阵阵苦痛,一根根心弦,统统分崩离析。
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