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街并不出名,住的是普通人家,来往的是熟人熟客,又或附近的打工一族。
路灯下黑色车漆发出微光,和斑驳墙面,路边小摊显然不相衬,引得穿着西装路过的年轻人一阵惊叹。
“我草,在这都能碰上劳斯莱斯幻影。”
“我加班到现在只能有幻觉了,听说这条街要拆了,拆迁款一拿没有幻影也不至于只有幻觉啊。”
林之果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见谈荷还在发愣不出声,忙碰了碰她,笑嘻嘻的说,
“这不是裴言吗,人还是那么高那么帅,我这不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看我这记性,我那边还有打包的烧烤忘拿了,你们在这先聊。”说着拔腿就跑。
裴言单穿一件白色衬衫,衣襟微微敞开,细微的褶皱没有折损气场,反而增添一股随性。
以往柔顺垂额的黑发,如今全部向后梳,一些发丝轻轻垂落在额头旁,让人不由注目他修长的眉梢和高挺的鼻梁。
和这老街不相衬的显然不止那辆车。
谈荷想,她倒宁愿是加班出现的幻觉。
谈荷往后退了一步,和清冷视线坦然对视,“好久不见。”
她曾经说过,裴言疏离的眼神在夏天一定能减少杀伤力,但现在她生怕自己四下躲闪的思绪被捕捉暗杀。
“嗯。”
裴言看着谈荷耳后攀起的粉红,心下想笑但又怕惊扰了兔子他只能偏头忍着。
谈荷看人前一秒还主动问好,后一秒就偏过头去了,故作轻松的问,“你来这找人,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送个人回来。”裴言话落,侧身。
谈荷才看见司机正搀扶着一个面色苍白,身子瘦小的女生往这边走来。
今晚是熟人局?不然为什么她遇到的都是老熟人。
“田小姐?”
谈荷家三楼的租客,银行职员田甜看见谈荷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后是尴尬。
裴言回过头, “你们认识?”
谈荷捏了捏包带,垂下视线点头, “嗯,我家的租客。”
“你家?”
“嗯。”
裴言快速接着问, “她住的具体地址是哪里?”
“就是我家三楼,明灯街25号..”谈荷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套话了。
裴言满意得到的回答,不理会谈荷轻皱的眉头, “那你能帮我送她回去吗?”
谈荷答, “好。”
——
谈荷回身在秦姨店内找到了正刷手机的林之果。
“所以他俩什么关系?”
裴言说有几句话想交代田甜,谈荷了然便主动走远。
此时裴言侧着身,不知低头说了句什么,从司机手里接过皮夹,抽出一张卡递给田甜。
谈荷摇头, “我不知道。”
临了,谈荷和林之果扶着肩膀颤动不断抽泣的田甜刚要走,裴言又掏出手机,先是加了林之果,又转向谈荷, “介意加个微信吗,校友。”
黑眸沉沉,尾音低沉,校友二字一板一眼被缓慢说出,犹如碎石片弹向湖面。
星光点点,人声漫过来又远去,今夜的明灯街好似有些不同,凉风略过枝丫,终是向闷热的空气宣战。
谈荷将碎发别在耳后,掏出手机,滴扫了二维码,淡定的回了一句,
“不介意,校友。”
——
自那天后的一周里,两人并没有额外的联系,而谈荷也彻底投入了思考如何说服廖正的战斗中。
“老谈,我来不及了。”谈荷匆匆走进厨房,手腕上搭进没来得及穿上的米色西装外套。
谈建国正举着锅铲,单手颠勺给鸡蛋翻面,回头时谈荷放下牛奶杯,叼着块烤面包,走到玄关处换鞋,忙关火走过去, “丫头,咱们这街真的要拆了,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记得和街里街坊们透露一点。”
谈建国是北方人,搬到照林后成了明灯街女婿,对于明灯街以及这栋三层小楼,他是真的舍不得。
谈荷扶着墙,熟练蹬上白色平底鞋, “会有官方通知的,安心点。”
“诶那能一样吗,你别噎着,上点心!”
2014年谈荷进入北川建筑设计研究院时,正巧碰上它从照林南城区迁到北城区的白沙大街。
从明灯街出来后沿着槐耳下街直走,到达槐耳下街地铁站D口,三站途径小公园景区即可到站,对谈荷来说极为便利。
从侧面穿过楼下篮球场,谈荷沿台阶往上,拐进1号办公楼,直梯抵达五楼办公室。
谈荷的办公桌正对廖正办公室,她边整理案例,边不时抬眸看向紧闭的办公室门。
廖正这几天很少出现,谈荷准备的一肚子话压根派不上用场,她手下订文件的动作不由有些烦躁。
“小冉,”十点多,办公室里只响起鼠标点动声,李文远猫着腰走向谈荷身后陈小冉的办公桌,
“你有没有空帮我送个文件。”
建筑设计院忙碌,加班加点是常态,无法令人满意的工资以及高压的环境,迫使人只顾得上自己手头的事。
陈小冉顶着黑眼圈,声音不耐, “我正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