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打开的大门里忽然走出一个陆少唐,饶是厉戎也愣住了。
几小时前两人才正正经经地说了再见,但这“再见”也来得太快了一点,完全猝不及防。
四肢百骸里终于流回一丝暖和气儿,陆少唐扶着门框笑了笑:“忘了,你就是法学院出来的。你们大学老师是不是都特别爱搞副业啊?”
其实不是副业。厉戎也不多解释。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不假思索地问出一句。
“想不到吧?这是我家,”陆少唐后退半步搓了搓手,努努嘴道,“快进来,冷。”
厉戎临近黄昏从事务所出来,大衣和围巾都搭配的熨帖。
他当然不冷。他也不怕冷。
但陆少唐身上只有今天刚买的黑色线衫,半点挡不住冷风。于是厉戎点了点头,被陆少唐让进门廊:“陆焱陆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堂哥,”陆少唐什么事儿都没打算瞒着他,把大门重新关好道,“跟我来吧。”
屋里的爷孙三人饭刚吃到一半,盘子和碗都还在桌子上没收拾。虽说其中两人都没什么吃饭的兴致,总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收拾这屋子里的一桌子狼藉。
陆少唐就请厉戎先去小客厅坐着,自己去厨房找厉戎喜欢的雨前龙井。桌上漂亮的玻璃壶架上电源,水流随着温度升高逐渐浮起一层层小气泡。
“不用麻烦,”厉戎的视线一直紧紧追着陆少唐,“我来只是对陆女士的遗嘱做个简单说明,很快就走。”
“都是应该的,你就别废话了。”陆少唐头都没回,背着身子摇了摇手臂。
厉戎若有所思:“谢谢。”
下午在图书馆刚发生了“撩完就跑”的插曲,厉戎对上陆少唐,还有点微妙的尴尬在。
但陆少唐心里还有旁的事搅在一起,没有立刻察觉,厉戎这才渐渐安心,面部肌肉也放松下来。
他也不在意。那不过是个意外。
厉戎默念一遍,老僧入定般坐在沙发上,
只是有一丝微妙的失落,绒毛一样停在心尖上,让人平白无故地觉得心痒——
他为什么不在意呢?
……
陆荣远和陆焱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十几分钟过去,还是没见着人影。
陆少唐摇摇头,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厉戎隔壁的座位上,他两手拢着十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捏着膝盖。
“再等等吧。”陆少唐对着桌上的电水壶发起呆来。
他今晚安静得过了头,厉戎隐约有些不适应。但他也学不会陆少唐主动挑话头的那套的本事,几度欲言又止。
这点心理活动要是让陆少唐知道了,陆少唐简直能活活气笑——
要特么不是你个棺材脸上辈子闷骚得跟个毛蛋似的,老子至于修炼出这种本事么?!
……
直到“哒”地一声,电水壶自动切断电源,陆少唐刚想伸手去够水壶。
厉戎突然开口道:“请节哀。”
“……”陆少唐抬眼看向他,手习惯性地伸进裤兜里——没有烟,都被他白天里扔掉了。
“什么哀不哀的……人没了,就是没了。”陆少唐嘀咕一句,后仰着倒在沙发上,又不吱声了。
厉戎能主动说这句话,说明厉戎多少有些在意他,也知道他情绪不对劲。
陆少唐又高兴,又发愁,又怕说多了露馅,只好继续装蚌壳,死扛着不吐水。
毕竟他也不能直接告诉厉戎:我没见过我小姑,不难过。
我是心里有太多话想找个人商量了,我想告诉你,但我不敢说。
……
两人原本坐的就是同一张长沙发,陆少唐有意离厉戎近一些,两人中间只隔着半米远。
陆少唐还在想东想西,肩上忽然多了一只温热的手:“别太难过。”
别太难过。厉戎说。
这句话和礼貌性的节哀不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厉戎嘴里吐出的高规格安慰。
陆少唐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句话他应该怎么接,陆焱的声音先响起来:“厉律师。”
***
陆焱明显重新打理过自己,从头到脚一丝不苟,举手投足儒雅贵气。
他一出现,两人对话就被打断,陆少唐不觉得方才的内容不能听,也就不继续再心里头骂陆焱简直他娘的是个猫妖成精。
你说你这么大个个子走路不出声,特么比鬼还吓人几万倍!
陆焱温温和和地冲他笑,陆少唐就只好把吐槽咽回肚子里。
陆焱找厉戎来不是偶然,虽然称呼生分,两人明显是认识的。
记忆笋子似的挣扎着冒出个尖,陆少唐脑子里模糊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他和陆焱、厉戎,他们上辈子似乎参加过同一场葬礼。
能让他们仨撞在一起的葬礼……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又是是谁的葬礼?
他一时想不出来。
陆少唐重生后第一次发现自己记性不好,严重影响生活,挺愁。
“陆先生。”厉戎礼节性地起身。
“请坐,”陆焱上前冲了茶水,“老先生等下就到。”
厉戎颔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