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婴儿时期就在幽谷生活的埃斯泰尔,一直知道人类与精灵是有区别的。他身边同族的玩伴和关爱自己的精灵,从不避讳展现这些种族差异,童年中充斥着的各种不同并不影响他认可并热爱自己的族群。
带有雕塑和画作的回廊是埃斯泰尔常来的地方,然而他从来不知道这些艺术品中藏着怎样的意识。虽然无数的精灵都曾试图教他用五感体验历史,却没有谁能成功帮他唤起所谓的“心灵沟通”。在他眼里,塑像一直都只是塑像,一动不动不悲不喜,完全没有精灵们所说的身入其境之美。
直至希斯琳将故事一段段地具象成影,他才真正震撼于“心灵沟通”所看到的景象。原来精灵说的流动性真的存在,静止无趣的石像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幻化为时间海里的一尾鱼,竞相追逐拍着浪花游向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
“你是埃尔拉丹请来的救兵么!?”不然怎会知道最近的课业,踩着埃尔隆德限定的学习期限,用这样传奇生动的方式来教他这感官迟钝的人类孩子学会历史。
直来直去的埃尔拉丹?他可不知道自己有化故事讲历史这样充满创造性的主意。“我是伊尔牟派来的使者,催你们尽快入梦。”时间不早了,希斯琳收起幻境,劝他们去休息。她跳过比尔博已成年的既定事实,也将之归类为需要充足睡眠才能茁壮成长的孩童。“明天夏至,再不休息,就该错过一年之中最美妙的阿纳晨光了。”
把幽谷中最适宜看日出的那个平台指给比尔博,霍比特人愉快地道了声晚安,踏着身心舒畅的小步伐走向矮人的驻地。比尔博虽然首次到来,但他显然有着极强的辨路能力,兜兜转转回廊四合,他始终走了最近的路,很快就消失在希斯琳的视野中。
而对伊姆拉缀斯熟悉得毫无惊喜的埃斯泰尔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年龄幼小的男孩儿一本正经地承担起男士应尽的义务,以护送女士回房的借口跟着,企图混个脸熟多看点这位梦神使者的法术。
又是护送?!精灵国度里回个房间还需要什么护送?!怎么今天所有人都在多此一举地做些无用之事?!希斯琳任由他跟着,不回应他对影像的期盼,只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你的美梦不在此时,未来自有人为你编出彩翼飞往独属于你们的梦乡。”
见她以一副“我看出来了但我什么都不说”的表情讲些莫名其妙的话,埃斯泰尔淡定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致谢。“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只关心如何应对埃尔隆德出的问卷。心地善良的精灵姐姐,你一定有什么快速记忆的办法!?教教我好么?”眼含期待面露希翼,再加上无可挑剔的礼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请求实不忍拒绝。
希斯琳蹲下来平视这位聪慧的男孩儿,墨绿色的双眸盯着他,郑重其事地说起人类自己都尚不明了的一些事。“都是阿尔达世界的重要支点,伊露维塔的子女虽有先后却无偏袒,中洲是你们的世界,要相信自己的精神力量。”只要意志够坚定,关于学习或生活的一切细枝末节都会简化成一种本能。
想当初希斯琳带莱戈拉斯观赏雕塑,对精灵来说,那不过如同告诉了他该往哪里看一样,简单直接就能感受到里面的影像。然而精灵以为本能的方式在人类看来是虚无缥缈难以想象的无稽之谈,他们的思维只局限于身体所能正面接触的部分。
幽谷精灵教不会埃斯泰尔感受雕塑里的故事,是因为没有办法将对方的思绪牵引出来带他感悟表象后的细微变化。不体验不足以认识超感官知觉,希斯琳引导埃斯泰尔的神思在周身旋转又延伸,“你看,这样那样地向外伸展,你也可以像精灵一样去探查雕塑里的故事。”
先这样,再那样,然后这样,最后再那样?埃斯泰尔呆呆地站在房子外,连希斯琳离开回房了都没有察觉。他明明一动也没动,却也晕晕乎乎地比做了成百上千圈的原地转圈还难受!这种感觉让他好不习惯!
如同初学走路的幼儿,男孩儿的意识跌跌撞撞地在附近乱晃,嘈杂而混乱的景象尽数涌动。花花草草亭台楼阁不止于表面的美,还多出来许多新意,好像空间之外又叠加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地玄妙之境,让他觉着伊姆拉缀斯比之过去更令他愉悦舒适。
试着将思绪延伸得更远,懵懂探索着的意识刚跃过希斯琳的房门,就被一股强大柔和的精神力量推了出来。埃斯泰尔瞬间回到了自己身体中,一下子就从做梦般的迷蒙状态中醒过来,仿佛刚才感受的一切都如幻影。
但毫无疑问,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埃斯泰尔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致歉,弯腰行了个礼后飘然离开这儿。一点就通的男孩儿知道对方定然能看到,就像他刚刚看到那位陌生金发精灵愕然回眸满眼惊异的神情一样。
突破了封锁开门而来的莱戈拉斯在屋里感慨,“很强大的人类力量,不愧是埃尔隆德的远亲。”他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和沉重的使命感。
“不过你教他教得也太敷衍了,连常识都不讲,这样到处乱看会惹事的啊!伊姆拉缀斯的精灵可不像我这样客客气气。”若是遇到脾气火爆的,对方可能看都不看是谁就直接在意识里暴揍了。
“有谁介意小孩子精神探索期的好奇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