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甲亲自登上战船,要在水上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他让管方强去找陈鉴,是做最坏的打算,为北衙禁军留下一个得力的将军。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他知道楚王诱敌出动,并不是真想削弱北衙禁军的力量,其实是真想除掉华州叛军。
几日前,他与楚王有过一次谈话,楚王的言下之意希望他与上阳割裂,随他出海攻打贡州。他曾为楚王有此考量而惊讶。如果楚王真的拿下贡州,与新君守卫京城的功劳不相上下,是要形成一个平分天下的状态。
记得那天是二十五日前的一个夜晚,残夏早秋,天气湿重闷热。“从前令尊曾与沪王交情匪浅,大将军也曾在沪王帐下效力,后来杨家人投靠先皇才有了今日的前程。我母亲在世时,对大将军恭勉有嘉,因为无论杨家人与谁联合,都是为了我陈氏皇族。大将军忠于陈氏皇族,本王也是陈氏皇族,只是当年阴差阳错,父辈间的成王败寇才形成今天的局面。如果上阳真的顾念大将军,先皇薨世后为何还将您留在越州。我知道凡是回了上阳的人,几乎全部升了官。大将军心里不觉得憋屈?如果大将军只为了朝廷,帮助本王与帮助上阳有何区别?”陈鉴说时声音不高,却能听出他是经过思考才来与他交谈。
夜漏声续,映楼空旷,有股身陷荒野的感觉。这也是数月来离宫给人的感觉,人去楼空,留下的人中,楚王要做一番事业,只把这里当作暂时落脚点,也有他这样的禁军得了先皇遗令不能离开。文官大员中只有一个吴春舫留守,听说他是自己要求留在这里,他是新君曾外祖家的人,新君无话说,谁也不敢拿他怎样。
几个月来,越州的混乱感从未在杨开甲心头消失,他的确有杨家曾与沪王有过瓜葛的担忧。新君离开越州时,已经表现出要与楚王势不两立,先皇最后全在帮新君,他如果自请回京会让人怀疑他的动机。其实他有什么动机,父亲在西凉郡有异心那是父亲的选择,与他无关,但是他无法改变世人对杨家的偏见,祖母在京中只领着杨家人从商,亦有避嫌的打算。
现在身为西凉节度使的父亲仍在西凉按兵不动,也未与朝廷取得联络,打算自立门户的心思逐渐显现。从前人们就说,杨氏一门与沪王亲密无间,后来杨褊投靠先皇,只是选边站选对了,但不能忽略杨氏会见风使舵的性格,尤其当初先皇迁移越州,根本没有点名要杨氏一起走,杨褊深感不快,在给杨开甲的信中就露出这个心情。后来祖母刚从上阳也送来信,说杨氏族人有很多与新帝关系越来越紧密,有两个从商的已经获得五品官位。她要杨开甲在越州效忠新君,要抵挡前来侵犯离宫的叛军。他知道祖母一定也会去书信如此警告父亲,千万不要当朝廷罪人。但父亲与祖母之间有了分歧,也造成他很长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直到华州叛军攻打离宫。
“先皇看似放过了我们杨家,实际上将父亲还放在西凉郡,是对杨家的漠视和警示。西凉郡有什么呢?对外茫茫大漠,对内戈壁沙滩。我既不能听从祖母的,也不能听从父亲的,那我只有在战场上拼死杀敌,建立自己的军功,才有与他们对抗的资本。”杨开甲在苦恼中想出一个出路,”如果我打了胜仗,也可消除父亲反叛的心思吧。毕竟父亲一生在乎名声——但父亲更在乎朝廷对他的态度。”
“楚王要我与他联合,我就与他联合吧,既可以帮楚王,也对朝廷有个交代,也可解我当前的困境。”于是他答应了陈鉴。反正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因此,当杨开甲登上战舰时,他内心深处爆发出一股力量,战场本就生死不由人,他只有抱着拼死的信念才能取得胜利。华州叛军的战舰是从华州一路划来,的确在水上打过好几次仗,在与沿途的州府对抗中积累了经验。水上变换队形迷惑对方,就是袁志琅利用经验想出来的。他其实早看出陈鉴引诱他出战的目的,陈鉴和北衙禁军是要他的队伍四分五裂,他就要装出全体出动的样子,实际上还有一股叛军正在悄悄分成两批沿着潍水和沫水两侧朝离宫驶去。想到这个计策,与袁辅政曾将广通潭开挖图册送给他、他也曾随父亲多次出入工部有关。
广通潭开挖前袁辅政与工部联合商议开通华州连接沐水的水道,深知潭边坝口的构造,知道哪里适合藏匿人还不易被发现,尤其越政阁临水区建有很多石洞桥墩,如果没有水漫过,人非常容易钻进去,桥洞比较宽,整座桥一次可以藏五六十人。如果潜入此地的叛军能逃过禁军的搜索,待两边打起来,潜伏的叛军就趁机划水潜入离宫。当然,他也不以为水上漂浮的箱子和商船里有珠宝,他心心念念的宝藏还在离宫里,横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水路可迅速到达离宫,所以打水仗总不可避免,那不如就行动。
兵者,不忌诡诈。袁志琅不笨啊!杨开甲想,但袁志琅不笨,不代表他的手下也聪明。杨开甲的战舰是禁军中最大的一支,上面可容纳一百五十人,弓弩、火箭等武器充足,如果急攻的话,一次足够杀敌上千。杨开甲计划急攻,而且要对袁志琅所在的战舰急攻。他知道敌军正中间的战舰不是袁志琅所在地,尽管那艘战舰上旗帜纷繁、擂鼓震耳,但是上面除了旗帜大鼓和几十个小罗兵,一应武器全无,却是在大战舰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