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六月初,华州叛军沿着华州的沐水渡口绕过蠡州进入了江洋渠,一路攻城掠地连接侵占三座城池。他们所到之处全是本朝比较繁华、少有驻军的地方,当中有江洋渠、鲁江渠交错穿过,曾是南北货运的要地,在没有叛乱前,商户繁立、美女如云。华州这群对财色极度渴望的叛军,在每座城池里都实行了“劫粮、劫财、劫色”,之后直抵越州的洛川县,再进入潍水河到达漓水东岸。
关于离宫多宝藏的传言,在袁志琅叛变之初,就已经引起这群瓦合之众的垂涎,到了漓水东岸后他们之间起了分歧,分歧的焦点是谁第一个进越州城。吵得最凶的是袁志琅豢养的胡人猛士。这十几个胡人是袁辅政花费千金养在华州的老宅里,起先是袁家用来看家护院的奴子,后来作为贴身保镖随袁志琅到贡州,因为护主有力,他们越来越跋扈,逐渐将贡州袁家控制的一些田客分为各自的派系,数年来在内部形成互不相让的架势。
等到了叛军南下,彼此的力量成为抢夺多寡的决定性因素。在抢夺时,他们当中又分成无数个利益团体,尤其对离宫的宝藏都暗存独吞的野心,哪里还有半点对袁志琅的忠心,只是囿于到一处总有朝廷军反抗,百姓反感,必须群体合作才能达到目的,所以分歧归分歧,搜刮民资民膏时还是目标一致的。对此袁志琅并不担心,他最初的目的就是敛财,他以为现在这么多叛军东串西串,多他一支不为多,但少了他这一支就亏大了。乱世盛产英雄的同时,也生出无数没有礼义廉耻的小人,袁志琅是小人中的极度贪财者,特别在袁辅政被先皇赐死后,他无子无女,亦无兄弟姊妹,趁乱敛财就成了他的最大乐趣。
袁志琅的贪婪助长了其叛军群体的贪婪,所以面对传说中的离宫宝藏,他们的欲望似乎得到极大的满足,每天算计着如何拿到那些财宝。所以每次谈的话题都围绕离宫宝藏最终归于谁,仿佛不是打仗,而是兄弟在谈家产的归属。这种戏剧性的场面在华州叛军中如家常便饭,一个月来,有些叛军绕过漓水曾潜入越州甚至进入离宫,被发现后或抓或死或逃不在少数。
为此,李垣又喜又忧,喜的是华州叛军如此贪婪也如此浅薄,忧的是离宫并无宝藏。他懂得当一群冲着钱财而来的人发现得不到钱财时,就会用杀戮来泄愤,单纯的贪财者爆发的暴力就在抢不到钱财的时候。他几次对陈鉴谈起担忧,陈鉴不以为然。
“我正要灭他们,就怕不来,找不到动兵的由头。”
“是啊,北衙和兵部的人还在越州,大王不能轻易动手。”
杨开甲领的左右羽林卫就是“北衙”禁军,管方强新领的金吾卫隶属“南衙”,是本朝历代君王在两衙中的亲兵,先皇死前留下密旨要他们守在越州。兵部郎中萧玉方当初是代表兵部到越州,他刚得陈询密旨留在越州协助杨、管。名义上目前“北衙”统领还是陈鉴,但从杨开甲的态度看,现在的北衙禁军根本不受陈鉴掌控,而且时刻监控着陈鉴。这明显的监控加深了陈鉴要离开越州的决心。这也是陈询一直没有下旨要杨开甲、管方强和萧玉方回京的缘故。陈询希望陈鉴主动来攻击京城,但不想他对叛军有所打击,毕竟在叛乱时谁获得军功多,谁主宰天下权利的胜算就大,哪怕如陈询已继承皇位,在成败面前还是强者更能得人心。
“本王一定要在越州将袁志琅剿灭!”陈鉴坚定道。
“属下懂大王的意思,大王计划从灵州出海北上直捣贡州乱叛军的后方,大王先剿灭华州叛军可积累名望。先皇放出越州离宫多宝藏传言,是为了分散叛军的注意力保上阳,可见先皇留在离宫的兵根本不会忠于大王。可是剿灭华州叛军需要水师,现在何潞的水军也转到蠡州为上阳效力,大王能用什么来攻打呢?”
“王妃刚有书信来,说巨渡有五千兵驻扎到灵州了,说只要本王需要,可以全部赶到越州。且这五千人是水军,而且是曾与峰塘林西盗匪对决的精兵强将,袁志琅打离宫,杨开甲和霍璜没有不还击的理由,本王不与他们一起作战,但只要与他们目标一致,谁又能说本王不对?”
“那五千兵是司马将军为押送战马才派到灵州来。属下疑惑,为何上阳得知巨渡有五千兵到了灵州,一直没有发话呢?”李垣摇头,“上阳知道巨渡的兵到了灵州却不走意味着什么,现仍无人提异议,是上阳以此用来试探大王的本意?”
“他一贯会这样做。可我不管,我的目的是要拥兵攻打贡州,他不说话我就将巨渡的兵收为己有。”
“大王将计就计,属下也没话说,就怕这是上阳下的一盘棋啊。”
李垣的担心是有依据的。无论是先皇,还是陈询,巨渡节度使司马祁和西凉节度使杨褊手中的兵是朝廷控制西南边疆的主要力量。现在由新君新封的巨渡节度使司马清庭执掌兵权,也就是说,陈询并没有因为陈鉴是司马祁的女婿而剥夺司马家在西南的兵权,反而世袭给了司马清庭。司马清庭与司马清焕在司马清韵嫁给陈鉴时产生极大的分歧,司马清焕认为妹妹不能嫁给不爱她的人,而司马清庭则力主促成这门亲事。司马清焕曾在陈询面前谈到此事,陈询断定司马清庭有异心。就让司马清焕以探望父亲为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