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故意放殿下回京。楚王和杨开甲带领精锐将士护驾,留给殿下和霍将军的人马都是些二三等将士。呼延江若能策动他手下的将军、郎将协助太子,殿下不必把赌注压在尉迟坚一人身上。”
张晁浸淫军中多年,直言道:“殿下也不全靠尉迟坚,属下算计过了,东宫十率虽被陛下拨走一些,可留下的将军都是忠于殿下的。还有一些现如今在陛下手中的将军考虑眼下局势也会投靠殿下呢。且司马将军在京中正在募兵,张将军还有一万人马留在滔关,如真回京召集三五万人不难。且高将军手下还有几百精锐禁军,如能回师京城,殿下执掌几万将士有望。”
陈询摇头:“对那些禁军将领万不可寄于希望,把全部希望寄托于尉迟坚更不妥,王氏叛乱就是先例,而且尉迟坚是何性情也不清楚,所以当务之急收买民心更为重要。”陈询若有所思,“说起来,尉迟坚的为人,我只听尉迟良媛说过,我为了获得援手才与尉迟坚联合,却至今没有见过他。我历来相信眼见为实,若不是非常时期,绝不会与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行此计划。”
此时,有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告:銮驾已快要到漓越馆驿,果然华州百姓闹事抢粮,漓越馆驿里的驿将等人趁机逃走了,只剩下少许藏在地窖里的粮食未被发现。皇帝现停在那里用膳。郭东定、吴春舫等几位与姜丽妃、纪悦妃商议立即启程,但食物少不够分,将士又闹起情绪,就怕下令启程引发意外。
张晁道:“想不到华州民风如此彪悍,想必一路上谣言频起,他们以为京城方向安全,就走到了这里。”
齐斐扬道:“如此说来,袁志琅不仅仅策动了华州叛乱,徽州、甘州也已叛乱了,要不怎会有这样多的人逃亡。”
“华州和甘州离越州只有五百里,越州也不安全。”陈询思忖,想皇帝会不去越州要返京了。
“属下以为越州不会乱,陛下一定会到越州去。太子你想,我们已制造了京城混乱,叛军在滔关外,王氏也在滔关外叛乱,袁志琅在华州叛乱,所有叛贼都想攻入京城,陛下怎会回京呢?倘使陛下再朝南走,也只会御临灵州。”
“灵州……”陈询低喃。本朝自全盛初年就不在灵州置设军署,只设立转运衙门。后来灵州多江湖人,常常杀富济贫。这些人虽然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号,有时还会打劫商贾,奈何商贾地位低下,被杀被抢官府少有去真管的,他们得以在灵州生存也受那些得他们恩惠的百姓庇护。早年陈鉴在灵州就结识不少这样的江湖人。当时皇帝不提那些江湖人狷狂,也由着陈鉴与他们来往。从目前来看,皇帝父亲还是不太喜欢自己,那皇帝父亲就真的只偏爱陈鉴?皇帝父亲对陈鉴到底是爱还是放纵?
假如京城四面楚歌,回去保卫京城纯属妄想,皇帝故意放纵他回京,也许就是想使他担着背叛君父的罪名,那么会很快会改立陈鉴,倘使越州不稳,皇帝转去灵州也很可能,毕竟灵州使陈鉴的封地。只是灵州为商贾之域,全盛朝始就没有设过兵统节度使,更无一兵一卒。不过灵州离西南的渡州、闵州较近,巨渡节度使司马祁在那里,司马家与陈鉴已是姻亲,陈鉴如为太子的话,司马祁必定帮助皇帝和陈鉴。只是巨渡的兵用来防备南罗国,皇帝也会担心南罗借此攻打鄣朝的。
提起南罗,陈询想起蒙承偬,不知他可听到朝廷混乱的消息,若听到,若对他还有情谊,总会派人来与他接洽的,可至今未曾见到。也许真有人来,却总与他不得相遇,而他在队伍中,外人哪容易与他靠近。世事空流逝,人心也无定。倘使自己还是一位不受关注的皇子,在这个境况下大抵也就如吴王、薛王一样,听着皇帝的号令去东去西,掌控不住自己的命运。大概所有生在帝王家的人,都看清这个事实,于是有能力的图谋皇位,无能力的安于现状吧。
却说大雨之际,柴泊倍感压力,硬撑着指挥各批车队在越漓馆驿停驻。他年纪大了,又冒雨主事,体力耗尽,等到他汗流满面地回到皇帝身边,才听陆延说皇帝刚才想吃稀粥,可寻来的少许干粮中只有面食并无大米,越漓馆驿有炊具也无法满足皇帝,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此皇帝大发雷霆,已下旨柴泊和杨开甲派人速速在越漓馆驿里寻找大米。这可为难柴泊了,他不得不向纪悦妃求助。纪悦妃几番劝说,皇帝才勉强喝下几口用面粉做的汤糊。纪悦妃看着皇帝愤怒而忧虑的表情,除了安慰皇帝其他不知道该做什么。陈鉴正在皇帝的授意下逐步掌控随行的禁军,杨开甲无话可说,可他手下的将士就难说了。她无意中曾听到几位将士私底下抱怨,不,是愤怒——这种愤怒,比之前的埋怨更为激烈,甚至有士兵因为口角之争,曾拔戈相见,赤手相搏,虽未出现流血,已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杨开甲刚刚得知,几位负责寻食的御林侍卫在越漓馆驿与华州百姓起了冲突,冲突的缘由就是为了一小袋大米,双方斗殴,有一位百姓被打死,有百十名侍卫闻讯前去围押百姓不许他们闹事。虽然百姓被圈押在越漓馆驿内,看着仅有的一点粮食被夺走,敢怒不敢言,可他们的怨恨引起杨开甲的注意——这与禁军的愤怒何其相似!于是又有几十位侍卫到越漓馆驿看押百姓,以防不良事态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