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执意要去越州,是否因为有漓水之险可做屏障,或还有其他缘故,孤还不太清楚,孤只想为黎民百姓着想。孤此举实则欺君罔上、有悖孝道,将军的一世英名,可担心因为孤全毁了?”
“臣想陛下日后定能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殿下只管放心去!禁军中多有与我高家交好的将军,到时臣会游说他们不要阻碍殿下的行动,亦不会让他们回京让殿下为难。臣也会与公主继续随驾协助殿下。只是陇州边军只听令于尉迟坚一人,张将军是否追随殿下还未明确,这也需要殿下多多与柴翁联络。另外,城中百姓男儿虽多,但多半不堪一击,而黄闵韧千方百计分散京中兵力,就等着陛下离京好攻取大元城。殿下为太子,他必加害鞑阀,就算臣能说服一些留下的将士帮助殿下,但计划不若变数,臣还在越州,实在鞭长莫及,就算立即回京总要三五日路程。为此,殿下可要步步为营啊。”
陈询刻意不提对陈鉴趁乱夺储的担忧,才要以捍卫京城为由折返抗敌,也暗示了自己的无可奈何。高堂杰心里留存的那些情怀也不能对陈询言说,所以彼此之间纵然在大是大非面前态度一致,实际上都有各自想要隐瞒的地方。
“孤知道前路凶险,但不会回头。”陈询此番举动全靠的是一腔热血,以及他的赤诚感动几位重臣。而有时候感动会因一些现实和时间流逝而消失,他不敢肯定那些现在支持他的重臣会永远支持他,也不知道上阳城里的百姓会不会支持他,更不清楚他唯一依仗的尉迟坚会真的要将他的军队交给他……这一切到目前为止都是未知数,他现在看得到的只有眼下每一步的进展,比如现在,他得知高氏、吴氏支持他返京抗敌,至于下一步他们会有什么打算,他也无法肯定。
因有巡视任务,也为免引人注目,高堂杰先行走了。
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圆成公主才叹道:“刚刚,父皇又呕吐不止。”
“我听说了,今天上了金根銮车,父皇就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陈询补充道,“这是柴翁说的。”
“柴翁曾是大哥的人,太子不说,我也猜到是柴翁说的。”
“姐姐怪弟弟么?一些事未曾当面言说,却要姐姐襄助。”
圆成公主摇首:“谈不上责怪。换成我,有的话有的事,的确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谢姐姐的理解。”
圆成公主叹道:“姐姐全为了杰郎,只要他欢喜,姐姐就会全力以赴。”
“哦。”陈询有些诧异,但一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太子不想知道原因吗?”
“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与高将军已与东宫生死与共。”
圆成公主暗想:是杰郎为了章青砚要与东宫生死与共。
她鼓励道:“太子既决心已定就坚持到底,姐姐也会在父皇面前帮弟弟说话。无论父皇为什么目的弃守京城,都有悖常理——只为这一点,我想所有人都会支持太子的。”
“姐姐今日帮我,是背叛父皇他老人家。姐姐倘使心里不好受,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弟弟绝不怨恨姐姐。”
圆成公主凝容道:“若遵孝道,我们的确不可如此。但从目前看,叛军攻取京城可能性较大,所以在世人眼里父皇移驾离宫必失民心,助长叛贼焰气,倘使太子也赴离宫,大臣宗亲、天下百姓怎么看?现在太子要返回京城,可以稳住很多百姓的心。太子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实为大义。”
陈询淡淡一笑,“我只想守住京城,保我陈鄣庙堂。”又道,“倘使我此去凶多吉少,烦请姐姐设法将青砚接出绝响观,送她去一个安生之所。”
在死亡面前谁没有恐惧?但从长远来看随驾离宫的危险不低于留在京城,留在京城能落个为国捐躯的好名声,这也是身为太子在皇帝大病之下要恪守的本分吧。
圆成公主深为感动。鄣朝皇室最不缺少的是重情——高祖对蒙承贵妃如此,他们的父皇对纪悦妃如此,现在轮到陈询对章青砚也如此。可作为君王、储君为情所困又误了多少事呢?千古功名一事毁,说是有情也无情。
“如果日后我能到绝响观,会竭力护她周全。”
“谢过姐姐!”陈询苦笑道,“姐姐,你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将青砚废了送到了绝响观……九弟恨我,他那样的性情,恐将来我要与他为敌了。而今时今刻我一旦回京,便与父皇站在对立面——”
圆成公主忙按住他的手背安慰道:“刚刚说了,为了大义,希望太子不要囿于过去而困了手脚。”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在不远处的尉迟眉月,发现她身边多了李惠锦,那李惠锦的神情举止显出烦躁不安,正与尉迟眉月说着什么。
“太子快去看看尉迟妃和李妃,她们在争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