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冬来地寒。一日天明,屋外铮亮,原来是大雪普降,漫天鹅毛簌簌飘落在鄣南山和通天湖上,远远望去白茫茫,天与地也分不清了。
上佳公主刚派人送来被褥,章青砚便让荃葙、霄环和持雪将霍珽新送来的过冬资耗分送给其他姑子。姑子们待次日晨起做完道法,一起来柏榭表谢忱。
一时间柏榭里热闹起来,她们都热衷谈论蒙承贵妃,免不得一番感叹。又发现那张琵琶,都嚷着请章青砚弹奏。
章青砚却不过情面,便弹了一曲《凌旋曲》,完了低头看了看身穿的灰色布衣,不由自讽:“你们说,我这却尘道姑是徒有虚名?”
姑子们都道:“我们都是从皇宫出来的,起初来此皆不情愿,以为早晚是个死。日子久了便也安之若素。其实做道法也是个虚明堂,按部就班,也无人来骚扰,听听雅乐才是奢望。”
接着又七七八八说笑一回,到了午前,有人惦记屋檐下吊着的吃食被野猫衔了,织机上的布匹良帛还未做完,便陆陆续续散了。
她们一走,荃葙与持雪忙着收拾屋子,霄环则跟着章青砚站在檐廊口看天。
“好大的雪啊!”
“嗯。看天色明日还会下,等雪停了,更冷,咱们得多备些炭火。”
霄环看了看正在收拾的持雪,道:“昨儿持雪已去备了。她熟悉这里,知道哪里有好的木材。今早我看她将膳房里堆了很多,够用上一个月的。”
“她真有心。”章青砚垂下眼眸,“前日她说的那些话,你有没有好好想一想?”
“姑娘的意思,她说她与霍大人是张驿将派来照顾您的,她又说指望您将来带她离开这里,才以为她没这样简单?”
“宣益公主说太子废我是护我周全。上佳公主又说太子知晓绝响观的实况,他当真送我来此是为了给我避难。难道这个秘密也被旁人知道了?”
霄环凝眉道:“奴婢以为会。当初在东宫里,除了奴婢和荃葙知道殿下许诺说要接姑娘回去,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再告诉霍珽与持雪,那说明他们与东宫里的人有联系。”
她眼眸一闪,正欲开口,章青砚已道:“你也怀疑尉迟良媛?”
霄环点点头:“东宫里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和心机,并且能做得出来。”
章青砚心里一阵难受。当初是迫于皇命仳离,然而她不能忘记陈询废她时表现出的那种决绝——或许,面对自身都难保时,放手他人不与自己受苦也是爱惜对方最好的方式。想到这里,她有了些许释然,但是尉迟眉月在其中做动作,只怕将来的变数难料。
章青砚叹道:“今日几位姑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她们多半不是甘愿在此,只因废妃身份,不得已罢了。”
“奴婢想姑娘也不会甘愿就此过下去。”
“回到东宫,面对几位侧妃,亦觉心烦——如东宫没有太子,我在此终老也可。”
“未来之事也在人为,也许那时会有其他安排,姑娘想着也无用。”
“尉迟良媛确实厉害了些。”又想起外界对尉迟氏的传言,霄环道,“姑娘还记得在越黔馆驿,张驿将说不久会有大祸降临,如有人造反,尉迟家极有可能崛起。凭尉迟良媛的心机,以及对太子的用情,倘使将来姑娘能回宫,恐也难应付得了。”
权力的维持,从来不是靠情爱得到长久的,章氏一门已与庶民无异,霄环说此话是看清时事。
章青砚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刚刚你才说让我不要去想未来,你却又说这些莫须有的——罢!罢!罢!我也乏了,该怎样就怎样吧。”顿了顿,“我很想念父亲和哥哥——还有嫂子与侄子、侄女。”看了一眼霄环,“你现在终是忘记哥哥了。”
霄环道:“物情非所疑,人心又奈何?奴婢懂得审时度势。不过,将来还是希望章家有重振之日。”
“霄环,我们不要妄想了。虽然张伯父说父亲还想官复原职,但是即便将来能回京,也不会再做宰相。我只希望父亲与嫂嫂、侄儿和侄女在元州平平安安。至于哥哥若得释就更好了。”想起母亲,眼眶湿润,“姜叔说母亲临终前亦如此念叨。若母亲还在世,我们再回到隆州过那种小户人家的日子,她老人家定会心满意足。”
霄环安慰道:“这也不难。将来太子登基,说不定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
在章青砚看来陈询登基的那一天还很遥远。她不敢去想,于是转过话题,“还记得霍珽和姑子们说起的蒙承贵妃。”
“当然记得,蒙承虽是异邦,但于我朝牵连很多。从前也听人说,纪悦妃也是南罗人,虽不得证实,这连言蜚语也不是空穴来风。”霄环微微一笑,眼里闪出光彩,“我还对那位南罗王蒙承偬感兴趣。”
霄环的心性章青砚最了解,她与齐斐扬曾经初萌的情感也能看在眼里,不由握住霄环的手,愧疚道,“当初你和荃葙不该和我一起来绝响观——你们应该找个可靠的人嫁了。齐斐扬现在东宫,你跟了我与他岂是想见就能见的。过些日子如有东宫人来,我定让他设法将你带出去。”
“姑娘又说什么呢?霄环只想陪着姑娘,姑娘在这里一天,奴婢也在这里一天。如果将来能回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