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离开,东宫里还有谁能协助他?”
“尉迟侧妃善谋断,也许能帮他。”原来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很在乎他有几位侧妃,章青砚不由苦笑,“这两年,我发现尉迟良媛才是助他的最好人选。”
“哦?” 宣益公主诧异。章青砚便将过去几件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宣益公主点点头:“如此女子,也是少见。人品不知如何。”
“太子并不看好尉迟氏,多次对我说,她的心机深如洪壑,万不能对她托心。”
“七哥看人很准,他这样说必有道理。如果尉迟氏对他有份真心,也不必多虑。”
章青砚叹道:“她是爱太子的。”
宣益公主见她眼神游离,长长吁了口气道:“青砚,你还记得你未出嫁的时候?”
章青砚看着她。宣益公主继续道:“那时你不愿嫁给太子,我去章府看你时,你告诉我你对九哥念念不忘。后来你婚后与太子立下内闱规矩,太子爱你自然顺从你。你的这些经历使我悟懂了你,你只愿心随事定,其他任何时候终是左右不了你的。”
章青砚听她这样剖析自己,不由嘴角轻抿,算作默认。只问:“你与司马将军现在如何?”
宣益公主到底性情率真,黯然道:“他每日忙于事务,怎会想起我半点。”
“他不中意你么?”
宣益公主摇摇头,“在大元城我们遇见过几次,他也曾来我的郊野别墅。”
“他去过你的郊野别墅?”
“是。他对我说,因为司马家曾卷入‘未禧宫事件’,他断不敢求娶我。所以请我对他不要有任何期待。”
章青砚点点头:“想想也会有顾虑,他上次流放就是因那次血案,怎能不小心谨慎处之。”
“ 所以——” 宣益公主眼里泛起莹莹泪光,“我对我的母亲多了许多恨意。”
章青砚何尝不对自己的父兄存有恨意,但是血亲的维系是无法用恨来隔断的,血亲永远是血亲,只有认命。
“你生在帝王家,我生在公候家,从来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章青砚反过来安慰她,“你不要放弃,也许过一些日子他就不介意了,你们就有希望了。”
宣益公主心底烦闷着却又欣慰:“青砚,凡是我不开心,你就劝慰我,你不开心,我也会安慰你。你我命运相济,却都不是好命。所以将来你要接受我的帮助。”
她说的是实诚话,她如何不懂得,只是未来一片茫然,岂是她能随心所欲的。但见宣益还如往日那般对她实诚,当下也含泪点点头。
宣益公主返京的马车刚出离宫御道,爬到朝京城而去的官道上时,后面就有三匹马随后疾驰而来。
待走近后,陈询拉住马缰,抬高默默看着马车里的宣益公主。身后的齐斐扬与张晁早调头策马到十丈远之外静候了。
夕阳西下,烈日渐凉,蝉鸣不断。陈询背对残辉暮云,脸庞上的色彩看不分明,只那从全身流淌下来的失魂落魄,还是被深懂他心的宣益公主窥得一清二楚。
此生良苦,悠悠年华,如星转斗移,唯有爱与自由不可辜负。然而他们生为皇帝的子女,偏偏最要不得的是爱与自由。
宣益公主眼角不由渗出一丝同情的泪光:“七哥,你难受吗?”
陈询不期她问这一句,直直问到内心深处去了,木木站立着,许久,许久,才低声:“难受。”这两字甫一吐出,似觉心腔里沉闷的气息得到缓疏释放,那压抑的疼痛登时翻腾起来,刺激得鼻翼酸酸的。
他看到马车后面还童心和蜜心两名侍女在,便极力克制情绪,“八妹妹这就回京,只有几位随从,可否安全?”
“我来时就他们几人陪同,安全!”听他转过话题,宣益公主只好顺着他的话意答道。
陈询摇摇头,温和建议道:“妹妹的安危要紧。听说近来京畿一带有胡人出没,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妹妹单薄,怎再次冒险——我着人护送妹妹回去吧。”
他如今深陷囹圄,还惦记她的安危,她很感动也不想劳烦他,只说无妨。
陈询想了想,又道:“你不要担心。我说护送你回去,自然知道分寸。”顿了顿,“司马清焕是左右金吾卫将军,君父今日派他领数十名禁军管辖地方府兵,去清除越州到京道屏障与湖泊里的水草,我早让齐斐扬央了护送你回去。这时他已到官道尽头等你了——你快去吧,你和他们一起走我才放心。”
原来司马清焕任左右金吾卫将军,执掌宫中、京城巡警安全,如今被派置管控离宫延道,可见在军中也不顺心。宣益公主想起当初自己不顾流言坚持去送因“未禧宫事件”被流放的司马清焕,赵文轩知晓后大发雷霆,没少冷言冷语攻击司马清焕、对她冷嘲热讽,至此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她从未禧宫事件后,解除婚姻的打算早盘桓于心,如今脱离束缚似卸下重负。
她尚在鸦色垂窕好年华,又因司马清焕在她心底藏了很久,才对感情又有了很多期待与憧憬。只因司马清焕对她仍保持距离,使得她倍感煎熬和无奈。此后一旦有人提起这事就会乱了方寸。
虽然陈询没有明说,但他是在创造她与司马清焕相处的机会。她不由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