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宫发现太子不在这里,于是有的人仍恪尽职责忙于伺弄,有的人则寻了借口离开了。
阙芳宫的执事女官一清早就去了宜阳宫向太子与太子妃回禀。章青砚见陈询无动于衷,则先起床到外殿询问情况,又让霄环先带人前去照应并转告胡宝芬,稍后她也将到阙芳探视。霄环刚领命要走,章青砚又唤住她:“你去对胡良娣说,太子上完朝后也会去探视。”
彼时陈询也起了床,身边并无宫女伺候,在内殿听她说话,只亲手穿好白袜和乌皮履。听到寝殿内的动静,章青砚忙折进来为他穿衣束带,理发戴冠。
“七郎应重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这是你的侧妃所生,不是世子荣为侍妾所生。且这孩子是七郎的第二个孩子,日后那些攻阀吴王阁的人,再也不会故技重施来攻击于你。”她说着,一边抬着双手为他整理明黄饰龙朝服及系墨玉腰带。
今天二月十五日,为望日,上朝时服饰要较为隆重,她系好墨玉带后,还在带上悬挂了一枚她亲手缝制的佩绦翠玉。
陈询双手举过头,正了正发顶上的东珠冠,才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他隐藏功夫做得这样好,胡宝芬又自以为聪明,以为真的瞒过他,更是瞒得东宫一点儿也没闲言碎语。他曾好奇尉迟眉月常来宜阳宫,怎没向章青砚透露一点儿风声,后来得知尉迟眉月明知东宫很多底细,一样装作若无其事,他才知道有的烦恼是自找的,近来也就不去想了,却是对章青砚很是挂心。
看她为他系好最后一根腰缔,他才沉下双臂轻轻地按住她的肩头,沉吟片晌道:“有句话我想问你,那时胡良娣用□□留我在阙芳宫,我才稀里糊涂做下事,后来也想到如再不多几个子嗣,别人又要口诛笔伐了,所以就算看穿了胡良娣的算计也未说破——你不怪我?”
“我怎会怪你。那时也是我不好。” 章青砚心有歉疚,不愿提起往事,只笑道,“你知道其中利害就好,等会儿你上完朝定要去阙芳宫。”
发觉她居然不在意,他很不高兴,拉住她,“我与胡良娣曾同床共枕,你真不介意?”
他说得这样直白,实出乎她的意料。她自是介意的,但是因为胡宝芬怀孕后,再也没有听说过造谣太子寡子的传言,她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见她脸上神情复杂,还有一丝不悦,陈询放下心,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头靠上她的鬓发,低声道:“你可知,我想要的孩子、想去付出心血去爱的孩子,只是和你的血脉。”
他这话有点欲盖弥彰,算不得对她的承诺,甚至有点滑稽好笑。他也觉得滑稽好笑,也不多解释,只由着自己的心,搂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声补充道:“青砚,我只爱你。”
他的声音哑涩却富有磁性,仿佛憋在心底很久了。章青砚听了不由动情,正欲说话,陈询已吻上她的面颊,说道:“我听你的话,下朝就去阙芳宫。你一会儿让尉迟良媛与李承微也过去。”
章青砚到了阙芳宫,看到霄环正与产婆守在内帷忙碌着,两位东宫的奚官守在帐外等候差遣。产婆只说不太好,奚官查看后也不乐观,又询问胡良娣最近一月吃了什么。潘娘说除了正常饮食,还服用了燕窝之类的补品。奚官便让取燕窝来验看。一验吓了一跳,燕窝里竟然含有元胡粉,能使人的腹部峻泻,对胎儿不利,但不一定能致死胎儿。
胡宝芬听了不由惴惴其栗,心底恨得撕心裂肺,手捂着肚子只觉立即就要死去。潘娘急得满头大汗,知道燕窝是李承微所赠,但负责送的宫女是韦昭训身边的人,当日为了帮助韦昭训,琳芝没少对胡良娣有怨言。
当下忙派人去把琳芝找来问话,谁知去寻的人来回说琳芝失踪了。一个大活人在东宫消失必是预谋,这越发证实是琳芝害了胡良娣。潘娘情知不妙,眼下稳住胡良娣要紧,只好寸步不离榻前一味好言细语宽慰她,又不停询问奚官保住胎儿之法,直到听到报太子妃来了她才慌忙出门迎接。
章青砚走到内帷,坐在床榻边,亲自为胡宝芬擦拭额前的汗珠,觉得手里的绢巾冰冷,胡宝芬流出的汗也是冰冷的。胡宝芬面色惨白,双眼直直看向寝殿外。
章青砚道:“良娣坚持住!太子到巳时才下朝,现在已辰末,一会儿就要来了。”
潘娘“哇”地一声,屈膝伏地抽泣叩头:“太子妃,请救救良娣!适才奚官说,良娣她——她——”
章青砚冷然地看了她一眼,责备道:“你怎可当着良娣的面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良娣怀的是皇孙,天佑皇嗣,切不可胡言乱语!”又扭头鼓励胡宝芬,“太子已让药藏局丞去尚药局请最好的奚官,一会儿就来了——良娣坚持一下!”
胡宝芬泣不成声,好不容易停下喘气,仍泪眼婆娑道:“只怕太子看重的是妾腹中的胎儿,而不是妾。”她说的凄惨,眼里却藏满对章青砚的怨恨。章青砚想起早晨陈询对她说的话,正如胡宝芬所言,他从头至尾也未曾待见过胡宝芬,愿意被她引诱只是为了让她怀上孩子堵住外界的风言风语。她体会不到胡宝芬被丈夫厌弃的心情,但是她能够明白那种爱而不得的失落。
潘娘见胡宝芬情绪激动,忙收敛住刚才失控的情绪,劝道:“良娣切莫悲伤了,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