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室内寂静无声,外头呼呼风声充塞耳际,越发显出里面的安静。
这时,临近后堂的书斋外面隐隐传来数声吆喝,过了半晌又传来三两声,这次不大却十分尖锐,声音传了一半就咔然截止了。
章青砚辨出是章青均的声音,想他向来沉默少言,为何今日失控在书斋外头就教训起奴婢。
听话里的意思,他是在责怪身边的仆从在外面胡说八道,忘记了他平日里的教诲。章青砚想到她随母亲、嫂子到后堂的时候,看到父亲嘱咐弟弟青沣好好按时习武后,又唤哥哥去了书斋,难道哥哥与父亲谈完话后有了怨气,若是这样父亲定和哥哥起了争执……联系刚才的猜想,越发心里不安。
这时章老夫人忽然气不打一处出,哪管刚刚头晕目眩的,“嚯”地站起身来,挺着身子就朝外面走去,章青砚和钱莨宜忙跟着去。
三人到了门外,就看到怒气冲冲的章青均正提袍子迈入后堂,许是发现人影儿,下意识地抬起眼皮子,发现她三人已经站到跟前,脸上立即挂起一团欢融融的笑意。
“儿子见过母亲大人!”他肃肩垂头,又笑呵呵地对章青砚道,“妹妹难得回家,很久没一起说说话儿了,正想着来和母亲、妹妹说些体己话呢。”
发现她们的脸色不对,忙故作诧异地问:“怎么,你们这样快就说完话了?这是要去哪里——咦!知道我要来,你们出来迎着呐?”
他说到最后满是戏谑的意味,又发现钱莨宜的脸色低沉,母亲面有愠色,妹妹的眼里含着一丝惊讶,连忙收住笑脸,走上前挽住章老夫人的胳膊,殷殷切切道:“母亲是想到暖阁里坐坐?昨天我见里面的晚菊花开了,甚是美丽——儿子这就扶您过去瞧瞧!”
章老夫人厌恶地甩袖袍:“你不要装孝顺?今日你妹妹回娘家,怎瞅着你尽要兴风作浪,不给妹妹好脸色?”
章青均忙赔笑道:“母亲这话说的——儿子哪敢啊?妹妹如今是太子妃,我是哥哥不假,但在妹妹跟前儿是臣子,如何敢在妹妹面前耍脾气。适才是发现那奴婢办事不力就说了两句,一看地方是在母亲寝居边,怕扰了母亲的清净,就赶紧打发那个奴婢走了。”
“你倒是打发得快——刚刚那奴婢是不是跟你到越州的陆荣?既是他,你去找来,我有话要问问他。”
“母亲找他作甚?有话直接问儿子便是。”章青均情知不妙,那里肯将陆荣叫来,只拿话岔开,“母亲,您看,这初冬虽萧索凄凉,但咱府上的银杏、菊花甚是好看。趁着妹妹在家人多热闹,儿子这就带您过去。”
章老夫人可不容易被他骗住,只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质问:“你这几个月在越州,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不肯带陆荣来见我?”
章青均见母亲还是满脸严肃,话里有话,忙笑着回道:“陆荣刚被我派去工部办差了,这差事急,母亲有话等等再问,行不?”
他遇到对己不利的事就避重就轻,倒是他一贯的做派,老夫人心里虽有气,但一听到差事不敢耽误,也就不提陆荣,略一思量便打算折回到内室去好好训斥章青均一番。
恰巧此时,管家老莫寻了过来,一见章青均就道:“大公子,相公唤您到前厅去。”
章青均刚刚摆脱了父亲,这会儿在母亲这里还没脱身,闻听父亲又唤他过去,脸色登时变得难看,却不敢违拗,也不愿留在这里听母亲训话,便借机走了。
他这一走,庭院里登时阗然无声。章老夫人看了看身边的女儿,唉声道:“娘本想到内室里当着你的面问问你哥哥,既然你们的父亲要代我询问,娘就等着结果吧。”
她又看住钱莨宜,沉声道:“我知道你素来恭俭良善,唯丈夫的话是听,可是非好坏定要分清楚。我一直信任你,从不多问你,今日看来有些事你也装糊涂,这让我如何放心得下——你且去吧,我有话要和你妹妹单独说说。”
十月风冷,吹落一地枯黄。母女二人站在窗前,满腹心思,看艳阳高照,心头却是寒嗖嗖的。
“你说你哥哥怎变成这样?自从太子掌管鲁江渠务以来,每次见到他,娘就觉得他不对劲,满口浮夸,这哪是以前谦孝低调的青均啊?你爹爹这会子找他去,定是为了受贿一事。”
“母亲说哥哥受贿,是在太子接管鲁江渠务后?”青砚讶异,觉得没有这个可能,陈询一向自持俭恭,怎会纵容哥哥犯错?
“此事责任在你哥哥,但也不排除有他人暗地里下套让他钻。这次是现任通政司副使范贵昌写奏折弹劾他。这事奇就奇在范贵昌自己贿赂过你哥哥,他却弹劾你哥哥,不是也将自己拉下水?难道真有人不顾自己的声誉和前程,为了朝廷检举与己有关的人?”
“范贵昌只说了哥哥受他的贿赂,没有再提其他?”
“没有。听说范贵昌是袁辅政的人,袁氏与咱们章氏一直不睦,若是单纯揭发你哥哥受贿还好办,若是还有其他阴谋,就难对付了。砚儿——”章老夫人愁容满面,“你哥哥这次若因受贿受罚,就等于毁坏了你父亲的名声,只怕对他的相位有干扰。朝廷历来对地方官受贿行贿,若是看得重就判得重,若是看得轻也就判得轻,全看陛下的心思。太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