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敷衍,心底又急又怒,却极力平和地问:“你可知楚王现在灵州已有了妃妾?”
章青砚不期母亲问这些,十分讶异与难堪:“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你既不清楚楚王现下如何,为何还一厢情愿对他念念不忘?”
章青砚无言以对,脸颊上泛起殷洇色。
母亲的话不无道理。自从陈鉴离京后,她就与他失去了联系,有关陈鉴的境况一无所知,想来她的境况他也不会在意了。且他素来洒脱不羁,行事乖张,灵州那里的秀丽山水、窈窕淑女恐早已改变了他的初衷,毕竟她已是太子妃,这种昭告天下的名分将一生伴随着她,即使未来有什么变故,她是太子妃这个事实总会是人们第一个想起的。
自己到底在坚守什么呢?其实她也不是那样坚贞的人,甚至懂得应时而变、顺其自然。可是这段日子来她却感觉到陈询对她的疏远,没有了新婚时那样的热切,从几日前与他的谈话中才得知还是因为陈鉴。这种联系已经将他和陈鉴的兄弟情谊破坏,无形中她已经成为一个破坏者。也许真如母亲所说,太子终究是太子,他的身份是不会只满足对一个女子忠诚。可是这些日子来,陈询虽然对她冷淡,可她却又觉得他对她仍有一种期待,这个期待不在明面上,却似乎刻在她的心上……
她又觑了觑章老夫人脸上的愁容,不忍,安慰道:“母亲,女儿明白您的顾虑,女儿会努力改变,请母亲放心!”
章老夫人见她如此说自是欢喜,又对她说了些夫妻相处之道。
不觉半个时辰过去,莨宜带着一双儿女进来。章青砚见到两个孩子很是欢喜,一手拉着一个不停地嘘寒问暖,又问起学问长进。两孩子很久未见姑姑,咋一见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拉着她唧唧哇哇说个不停。
章青砚看蕙儿身上穿着一件粉紫色刺绣锦绸袄,笑道:“这衣裳蕙儿穿着好看。”
“这是你嫂嫂费了数月才裁制出来的。”章老夫人笑道,“我瞅这衣裳也好看。咱们的蕙儿长得像姑姑,砚儿小时候也穿过这颜色的衣裳,立在庭院里,就像一朵牡丹。眼下看着蕙儿,可不是砚儿小时候的模样儿。”
“我记得幼年确穿过这颜色的衣裳,也是母亲亲手裁制。”章青砚笑着说,一边将手伸到衣领处细细抚摸,触碰到一块硬物,不由一愣。
原来蕙儿衣领里的颈脖上戴着一根金锁圈,坠子上镶有两颗棕黄雪玲珑琥珀。章青砚讶异,想了想问钱莨宜:“嫂嫂,这项圈罕见,哪里来的?”
钱莨宜暗暗吃惊,深怪自己大意疏忽,连忙笑道:“这——这是蕙儿的外祖送的。”
章蕙接口道:“姑姑莫信我娘的话,这是爹爹送给蕙儿的。娘一直不许蕙儿戴,今早我趁娘不注意,就偷偷戴在衣服里面了。”
章老夫人没想到有这些来龙去脉,又第一次听到媳妇说谎,不由生气:“你瞧瞧!一个六岁的孩子学着偷珍宝玩,不是你们平日里疏于管教是什么?”章老夫人一边说一边严厉地看着媳妇。
她这声音极厉极高,蕙儿看到祖母的眼神,又听到严厉的口吻里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害怕,“哇“地一声大哭。
在外头的奶娘听到声音,情知不妙,连忙进来将她和瑜儿带了出去。
钱莨宜看婆婆发怒,知道瞒不过,慌忙跪下垂首道:“媳妇知错了!”
“是青均让你不说的?”章老夫人见媳妇跪下认错,才知全是真的,原本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气得声音颤抖不已。
“前年他还做越州水陆转运副使时,我就劝诫过,切不可收人贿赂,如今当了正使却越发胆大了,雪玲珑琥珀可是一般官家能使的?那是西域进贡给陛下的,只有后宫娘娘才能戴,你们这般不知检点,居然让蕙儿戴在脖子上!蕙儿才六岁,眼里一片纯净,如何看得你们做父母的扯谎?”她本就体胖有眩晕病,此时因急火攻心满面通红,双眼发糊,嗓子里像噎着一团冒烟的棉花。
“她小孩儿家在咱们府上说出来,被我和你妹妹听到也就罢了,若是在外头说起让别人怎样想?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攻击咱们章家呢?”
章老夫人越说越生气,依靠在红木榻上的身躯大冷天的也汗水沉沉。
章青砚知道母亲体胖身虚,又见嫂子面色难堪,忙劝慰道:“娘不要说了,嫂嫂素来知道分寸,以后定会注意的。”
“注意!”章老夫人拭泪摇头,“东西已收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哥哥还不知道在外头给了别人什么好处,人家才这样送这些稀罕的宝物来——你做妻子的为何不提醒他几句,或是来禀告我?”
“母亲!媳妇知错了!”钱莨宜大气也不敢透,眼泪流了下来。
章青均那日将这雪玲珑琥珀金锁带回来,她也大吃一惊,可刚说了一点厉害关系,章青均就怪她话太多,意思是这点小玩意儿不足挂齿。她也知道雪玲珑琥珀珍贵,可章青均却说如今在上阳做买卖的西域商人多,这种材质的物件不算稀罕。她半信半疑就收了。不想被蕙儿瞧见就想要了去玩,她自然是不肯的,找了个精致的匣子藏好,却偏偏被蕙儿翻出来偷偷戴到脖子上去了。小孩子家的只瞧着好看,怎知其中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