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闺房里她辗转反复睡不着,远遥伺候在侧,也说出了担忧:“姑娘,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若是宫闱局知道,对姑娘不好啊。”
“父亲说宫闱局那里他会安排好。只是我命如此,也无怨言,且听说太子仁义,我想——”
远遥年长尉迟眉月十岁,历世深想得更多,“这是违规。姑娘嫁过去总要生孩子,将来若是——”她说不下去,觉得大人实在心狠。
尉迟眉月苦笑:“真的难产而死,那才是隐瞒了有病的障眼法呢。”
“姑娘,奴婢刚才说错了,您不要再说了!”远遥悔恨刚才所言,不想再引起她的难受。
尉迟眉月反而安慰她道:“姑姑莫要担心!父亲也是被朝廷冷待才想孤注一掷,我的命是他给的,自然听他的话。”静默片臾,“至于太子仁义不仁义,只有进了东宫才知道……”
入了东宫,她才发觉现实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想到这里,尉迟眉月叹了口气,那潜藏在心底的不甘泛滥着——尉迟家历代以武立足于朝廷,她也要足够坚强。
过了半个时辰,远遥扶着尉迟眉月回到了沉香殿。九月初,明艳芬甜的金色桂花和殷红若血的枫叶正摇曳在沉香殿的窗前屋后。
尉迟眉月倚在如意榻上,翘首看着一株探入窗台的桂花枝。从回到沉香殿到服药歇下,不觉折腾到了辰时,身体里疼痛才有所减弱,面色渐渐好转,便起身走了几步。
去小厨房端来燕窝的远遥回来了,见尉迟眉月站着,笑道:“姑娘若喜欢这株桂花,奴婢折回来插到花瓶里。”
“不必,折了短了它的寿命到底无趣。你且取披风来,我要去含乐宫。”
“这会子去只怕晚了,我已让人去告诉忠公公,说良媛身体不适。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也想一想若是太子问起该怎样回答。”
“太子不会关心的。”尉迟眉月眼角暗淡,“还是说昨晚吃凉瓜致胃痛,否则以后韦昭训知道了会有闲话。”尉迟良媛说着,又觉身体似有千斤重,没想到进东宫才月余就伤了一次元气,这病根着实厉害,便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远遥一边为她按摩手心,一边道:“今日是九月二十一,再几日就是寒衣节,太子妃早已吩咐内直局置办布匹、棉絮,说李贤妃的祭祀要隆重,她还要亲自为贤妃娘娘裁制祭祀的冬衣呢。过两日就要准备东宫的祭品。往年姑娘总要亲自做冬衣祭祀老夫人,今年多了东宫的事务,自要比过去忙些,也早点准备吧。”
尉迟眉月面露倦色,“我知道了,姑姑有空问问太子妃身边的霄环,该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远遥迟疑一下,忍不住道:“按理做奴婢的不该议论是非,可咱们入东宫有一段日子,看上去大家相安无事,我瞅着韦昭训却不是个善遇的。听说她和胡良娣走得近,想起那日在宜阳宫两人曾唇齿相讥,不想这样快就连枝共冢,靠胸贴肉,其中必有缘故。刚才我们偏偏遇到了她,她日后会编排什么话来对姑娘不好呢,姑娘素日里可要当心了。”
尉迟良媛沉思片晌,道:“韦昭训这样显山露水,只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至于胡良娣——她这一个月来没少往宜阳宫送礼,谁知太子妃不受,她也不再送了,也从不言说太子妃的不是,甚至逢人就夸赞太子妃,这个人才叫有心计,但这心计不够重,总是让人看出来。只有那个李承徽才叫让人捉摸不透,平日里一副木讷样,每次看太子妃的眼神又飘忽不定,还不知道心底在想什么。”
“东宫和后宫一般,就看太子的心思在谁身上。迄今为止太子来沉香殿也就三五回,还比不上到胡良娣阙芳宫的次数。无论如何我们要设法留住太子才行。”
尉迟眉月脸蛋绯红:“乳娘胡说什么呢?太子来不来咱们这里,与我何干?”
远遥晓得太子来了沉香殿也是清坐几个时辰就走,来与不来没有两样,叹道:“奴婢听细孺人身边的人说,胡良娣为留住太子,常在宫里点一种祈情香。据说太子知道她的用意还去了阙芳宫。不过,有宫女嚼舌根说其实太子去阙芳宫像是堵着一口气,但太子又不言说什么,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姑娘还记得太子和太子妃大婚时的谣言,有人发现大婚前一夜太子在东宫彻夜未眠,还让东宫文学齐大人陪着练剑、读书。后来大人笑着对忠公公说,只要太子妃进了东宫,他就能轻松了。言下之意,太子大婚后有太子妃陪着,他也就不需再陪他读书到深夜侍奉太子文章。再换句话说,是太子爱太子妃至深,才有这些言行举止。”
“细孺人的胆子好像大得很。”
“何止胆大,她有事没事就往求勤殿跑,虽很少遇到太子,但太子知晓了也从未责罚过她,想必她是世子荣的生母,太子对她总要照顾些。”
尉迟眉月静静地听着,对出生低贱的细络根本不上心,却想起几日前在幻桦园遇到章青砚的情景,再联系远遥话中意,心里有过的疑虑似乎逐渐明朗,不由郁郁垂首。刚刚过去的心痛又蔓延至胸腔,只是这种痛和此前的痛不一样,刚刚是生理的痛,这会子是心里的痛。
她身体有暗疾,比旁人多了几分自卑,只是尉迟家的人行武,她的性格里又多刚强。天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