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询又想起陈鉴所告之事,心烦:“黄闵韧为边帅,仗着天高皇帝远,如此欺君妄上,如不根除,只怕将来朝廷不稳。”
“此为必然,除非陛下再也不信任袁氏。可从殷氏倒台后陛下还将袁辅政列为宰相,是陛下平衡术,更是因为袁辅政的手段不一般。”
“是啊,袁辅政扶持十弟为太子不成,必心有不甘。我不喜他口蜜腹剑,才对他冷淡,他也不会将东宫放在眼里。舅父不止一次告诫我要小心袁辅政。对于黄闵韧的行为,我定谨言慎行,暗自查访,绝不打草惊蛇。”
“东宫新立,也经不起打草惊蛇。无论当下如何需要低调,属下还希望殿下能与高尚书多有联络,他是正一品统兵大都督,掌控京城全部兵权,若得高尚书庇护,京城里一半的将士就是东宫的人。此外,司马清焕和吴岩在禁军中的官职需要提升,否则殿下万一得不到高氏的协助,他们也可撑起一片天地。”
说到这里,陈询喟叹道:“斐扬,我是储君,副主也,可我却有万千重的负荷在肩上,那是当了太子的缘故吧?”又道,“从南罗战后,我不敢明着与司马家的人接触,生怕被人说储贰狭私。”
“属下有个想法,不知可行。”
“说来听听!”
“司马将军和楚王关系很好,听说他们以前常常召集一些民间雅士在须岩巷的万华楼饮酒,殿下何不让楚王以文人雅士聚会为由,出面在楚王府里小聚,殿下以过楚王府探望为由见见司马将军。”
齐斐扬这个办法最为稳妥,若在以前陈询必然应允,可是现在大不如从前了,虽然陈鉴让恽良给他通风报信,但是那日在东宫相见,陈询对陈鉴的言行产生了疑虑,尤其那天他们说起立储,陈鉴似有难言之隐不愿和他说。
“九弟准备去灵州,也不便叨扰他。再想其他办法吧。”
齐斐扬见他这样说也不深问,只微笑道:“说起来,李大人算是最会做长远打算。属下说句僭越的话,殿下和章相联姻,也是李大人在后面使劲呢。”
“舅父的心意我明了。”陈询颔首,转而想起章青砚和那些将要见面的侧妃,心头不免又增添几分不快。
齐斐扬看出他的心思,笑道:“酉时了,殿下去宜阳宫和太子妃共进晚膳?”
陈询语迟,思索一下表示不去。齐斐扬也不劝,又笑道:“殿下眼光不错。太子妃果真冰雪聪明,只是性格寡淡了些。如今,属下看太子妃也渐渐有了笑容,每次与殿下见面也不是起初的模样。日久生情这事虽说不易却时有发生。殿下如今诸事繁杂,且忙完眼下事,再寻机会和太子妃好好谈谈,到那时峰回路转就好了。”
陈询感激地看住齐斐扬,由衷道:“刚才一番话,我更明白只有你最知我心,否则漫漫长夜,我有苦闷找谁说去。”又道,“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你一定要记住了。从前我以为我与你皆是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谁知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也真的有拂花分柳之日。只是这繁华背后,从来容不得掉以轻心。日后这东宫可没现在这样单纯,你千万不要只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若是你娶得一位贤妻,我这颗心也能放下一半。”
齐斐扬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忙正色道:“殿下此言属下铭记在心,也请殿下勿要先行自扰,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又出自中书令家,再多的侧妃也抵不上这身价,殿下又有心爱护谁敢僭越。或可让太子妃身边的霄环、荃葙仔细些,属下也会在宫外多留心着。”
听齐斐扬仍以他为重,陈询也不多言,只让他继续研墨。
日头西垂,有几缕昏暮的光从竹帘外筛进来,在崇德馆背南处,千鄣山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不一会儿,云淡乌垂,晚风阵阵,居然飘起雨点,恍惚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这与往常夏日的黄昏不同,向来是狂风吹云遮蔽日,雨来漫漫无边际,这微星的雨丝却有种初春的味道。
陈询借着今日最后一点余光写了几页的字,反反复复的,写了又扔,扔了再写,斟酌又斟酌,最后留下七八张自以为满意的,一搁下笔,就招呼忠玉进来。
“将那三五张字迹少的送到太子妃那里,告诉她,这几日可将我写的下半句补上了。等到了八月十日,我就去宜阳宫,让她耐心等我。”
忠玉迟疑,看了看齐斐扬,只见齐斐扬直朝他点头,便笑道:“奴婢明白了。”言罢,将案台上几张少字的吹吹捡捡,又卷起来用一根细绳扎好便出去了。
转眼到了八月十日,东宫里到处人来人往,云鬓香面,蝶袖褥裙,迤逦飘曳而过,内侍宫女穿东穿西,忙不迭失打理安置新来的四位侧妃,尽管繁锁冗杂却次序井然,无半点凌乱之处。四位侧妃按东宫的品级都拟有封号,分别是:胡良娣、尉迟良媛、李承徽和韦昭训。
按照品序,勤求殿西侧是阙芳宫,赐给了侧妃中位份最高的胡良娣,紧靠东侧宜阳宫的沉香殿,赐予位份稍低的尉迟良媛居住,沉香殿西下首的藤光苑内的东西两苑,分别赐给位份再次等的李承徽和韦昭训居住。
胡良娣本名胡宝芬,为门下省左散骑常侍□□之女;尉迟良媛本名尉迟眉月,为中书省正三品中书侍郎尉迟晟之女;李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