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陈询埋首认真读书,深知他读书时不喜别人在旁,刚才说的话也多了些,恐早扰了他的清净,这一日的功夫转眼也就没了,便悄悄退了下去。刚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折回去。
“殿下,奴婢还有一事,未向您禀报呢。”
陈询果然不悦,眼皮未从书上转移,只问:“何事?”
“荃葙说太子妃今日身体微恙,一早就召了奚官局丞陆奚官问诊。”
“什么?”陈询抬起头,手里的书暮地“啪”一声地搁置在案上,“怎么说?”
忠玉见状反而松了口气:“殿下不要慌,陆奚官说太子妃是连续几日睡眠不足,身体虚弱呕吐,只需好好休养便无大碍。”其实他是今日到宜阳宫送笔砚才发现章青砚生病,担心东宫药藏局那些不熟悉奚官的医术,便去了奚官局找陆延。
“你去嘱咐陆奚官,为太子妃开些安神药,再让典膳局多送些甘蕉、菊花茶到宜阳宫,还有——”陈询嘱咐着,抬眼看了看崇德馆窗外茂密的树林,午后烁热发烫的阳光照在枝叶上,已有许多蝉在上面“吱吱”鸣叫,“再派人去奚宫局寻一些党参、五味子、麦冬、当归、陈皮等药材送到宜阳宫——她疰夏,吃了或许会好些。”
忠玉忍不住道:“这些药虽说对疰夏有用,可对太子妃的身体……”
忠玉说得隐晦,陈询却听得明白,忽然觉得忠玉没了眼头见识,像那些多事的宫女打探消息,到底是自己的奴婢,只薄怒道:“你这差事,真是当回去了!”
忠玉这才想起其中关节要害,深悔多嘴,忙领命赶紧出去。
陈询强迫自己又看了几页书,因心有旁骛,实在无心读下去,干脆直接将书合起来丢到案上。
此时已申时二刻,太阳西照,他移着紊乱的步子踱到窗前,天边的云彩烧成火红,河面染上金色,一片祥和炫丽的金黄,寂静而热烈着,正慢慢隐入远处镜雪湖边的群山后……
他们共处一室有月余,新婚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她那样尊敬他,犹如尊敬一个陌生人——他在她眼里到底还是一个陌生人!他既然答应她不会给她压力,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可心里的苦涩并未曾减少几分,大概压抑太久,而她始终淡淡的,使他越发不敢贸然亲近她,似乎从遇到她那一天开始,他倾慕着她,她无动于衷,越是这样,他越觉得珍贵——从来人生不全如意,他走至经年得与失还一直如影随形。
一日早朝散去,皇帝不再安排午朝。辰时一刻,陈询召章青均入东宫,商谈雍水河和鲁江渠工程,也算是单独和妻兄会会面,叙叙情谊。
他早命一名东宫洗马曾华送来鲁江渠地图,并和曾华研讨过这幅地图,曾华说起很多开渠事宜,他近来一直关注鲁江渠,此时见到章青均就问:“鲁州是本朝粮仓,如今这新开挖的鲁江渠工程粮饷,可发放齐备了?”
“鲁江渠正式开工在今年春后,起初户部右侍郎姚益说因南罗战事,国库吃紧支付白银五千两,大米三千担将工程先做起来。后来过了三个月又发了一次,可到今天后续的粮饷还未见拨来。”
陈询皱眉:“数量如此之少怎开渠?别的不说,若是无粮供应,民工如何有力气劳作——你问过户部为何迟发么?”
章青均语滞,不知如何说起,半晌才道:“姚大人说之前供应雍水河工程所需粮饷充足,去年底今年初南罗战事消费巨大,加上含乐宫,这几项已让国库吃紧,所以鲁江渠工程的资费不得不缓些发放。”
他陈述的仅仅是一个事实。其实陈询完全可以去户部尚书顾桡处询问原由,而顾桡是章青均的挚友,这几层关系有助于探明实情。但自己是太子妻兄,到底才开始与太子交往,脾性还未弄清楚,且外传陈询心思缜密,他不敢提及那些人事关系。
“这些理由确能作为不发放粮饷的措词。户部掌天下土地、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如此说词想来父皇也是深信不疑。” 陈询一边说,一边想起皇帝将雍水河、鲁江渠交给他全权处理时交代过,一切开支需先和姚益商议裁度,再由姚益和户部交涉。他多了一份心思,在和户部尚书顾桡议政时,曾仔细询问鄣朝各地税赋,又和主管税赋的户部右侍郎研讨过现下朝廷的税赋制度,因此对收入和支出有所了解。
酝酿了一会儿,道:“近年来我朝对外征战是频繁了些,可都是为了稳定边境,还有因外族入侵逼不得已打仗。君父英明,所谓外敌不御,怎能安内?所有战策皆为了鄣朝基业,作为臣子只有钦佩。我自做太子以来,受君父委托管理一些政务,不得不将那些相关事项梳理清楚。你既提到支出,我也与你探讨一下税赋,据我在户部查询所知,以近五年为计,我大鄣朝年均财税约三千万两白银,合计十五千万两白银,布匹达四十多百万匹,粮食达七千万担。据统计,兵部因战事消耗白银一千万两,布匹一百万匹,粮草三万千担。这样的数值充其量只有年均三分之一的消耗,除去宫廷开支、宗室、大臣等俸禄,再去除雍水河、含乐宫工程的消耗,应该也还有一半的国库可用,再留三分之一做储备钱银,那另外的三分之一难道不可调给鲁江渠?”
章青均没想到短短数月,陈询能将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