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盛二十三年,十月初十日,卯正,皇帝率皇族、百官赴越州离宫阙泉山庄。这回规模较大,皇族中人悉数随驾,百官中一小部分人留守在京都上阳处理政务,而留守下来的除了御史大夫、京兆尹郭东定,几乎都是老弱病残或闲散的贵族。
很多人知道这次皇帝驾临越州离宫,有几件大事需要处理,对南罗作战势在必行,清正殿早就有传言,皇帝在百官面前多次表示要选一位皇子为大元帅,此举意在告诉人们,被选中的皇子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前几日,药藏局传出消息,皇帝龙体欠安,为旧疾复发,有两日皇帝精神欠佳,曾发出担忧之声,为此很多人以为立储不会拖到年后裁定。但百官又很清楚,有几位重臣在,东宫很难落入楚王鉴手中,而楚王鉴近来又突然放言争取早日获得封地。
本朝规定,皇子一旦得到封地,意味着将离开京城就藩,从此只是个固守一方的王,再也与东宫无缘。但是宫里并未传出一句有关圣旨允诺的话。
但是几位老臣密切注意着皇帝的举动,尤其皇帝再次下旨令崔沪水为皇子师,楚王获得一些实职管理政务,让很多人觉得十年前的国本之争会再发生,只是皇帝不再像十年前那样采取与臣子直接对抗的方式,而是采用文火煨汤的手段,除了给予楚王鉴一些实权,也加封清王睿、吴王阁、穆王询、薛王游几位皇子头衔,连几位未成年的皇子也得到了封赏,虽然这些职位大多是虚设,只增添俸禄上的优待,但皇帝的封赏还是使得一些皇子家族多了几分憧憬,使来敏感但不清晰的立储一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为此,关心这件事的人没有谁愿意在此时远离皇帝,失去探听消息和进言的机会,因此朝廷的重臣全部从驾到阙泉山庄办公,有不少人在越州离宫有赐第,家眷也相随而往。
章老夫人因眩晕病爆发留在了上阳,章青砚本来计划在京中陪伴母亲,但陈鉴计划在离宫请求赐婚,便嘱咐宣益公主越州之行务必让章青砚随行,为此章青砚也安排在了随驾官眷当中。
越州离上阳有五百多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途中除了沐水水道可行,还有许多沿着平原和绕着山路而建的宽阔驿道,驿道上隔五十里就有一个专属驿亭,亭里备有精良御养马匹,还有许多从事后卫保障的低阶官员,为随驾人员提供食物、衣饰和医保等。
这次出行仪仗扈从与近几年一样,采用大驾,大驾分为导驾、引驾、车驾、后部鼓吹、后卫部队等前后几部分组成。大驾由公卿奉引,大将军随车护卫,太仆驾车,属车八十一乘。另外还要备车千乘,护卫骑兵万余人随从寸步不离,以防不测。
其次是引驾,由先导仪卫最前面开道,依次分别乘坐着京城地方官和朝廷官,随后是由两队骑兵及六行步甲队组成的“清游队”清道,紧随其后的是分作两排手持十二面龙旗的士兵,以及南车、记里鼓车、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皮轩车等专用车队。到引驾是由十二排分别手执横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骑兵组成的卫队,仪仗以乐、仗为主,陪同皇帝出行的其他文武官员也在其中。乐队之后才是由各种幡、幢、旌旗等组成的旗阵,一些随行的官员及皇帝的二十匹御马也夹杂在旗阵中,还穿插和夹杂着手持兵器的骑兵和步甲兵。
直到驾仪仗的后面,才是由太仆卿驾驭的皇帝玉辂,前后有四十一位驾士簇拥,两侧则由左、右卫大将军护驾,紧随玉辂的是禁军高阶将领和宦官,然后是皇族、官员眷属的车队,因此警卫极其森严。
等过了碧霄山庄,陈询和陈鉴轮值到车驾最后方。他们都是单骑执剑,身后有近身随卫,他们的头上四周飘飞着辟邪、玉马、黄龙、麒麟、龙马、三角兽、玄武、金牛等图案的旗帜,由两位将军率领四十八左、右厢步甲队,分作前后两个方阵,每队三十人,以一面旗帜为前导随行。
一时间,只见空阔的平原、山峦之间,前拥后簇,车乘相衔,旌旗招展,笛、箫、笳、横笛、筚篥等鸣奏冲天,好不热闹。
中秋时节,崇山峻岭间,皇帝銮驾自右侧山间穿出,向远山桡道行进有一日多,期间在越黔馆驿驻跸过夜。这一路,道路两旁青绿褚黄氤氲交错,有大片树叶随风飘零,天际间似又经过一次洗礼,人们头顶上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偶有云丝飞过,分外显眼。
在翌日午前,刚离开了毓秀山下的越黔馆驿,皇帝突然厌烦坐銮驾车舆,下车舆只乘马露冠而行,紧张得数十对头戴兜鍪、身着铠甲、手持弓或刀盾的将军寸步离开。
眼见一个岩壁间,悬空架起一排铁索晃桥,是十年前修建用来联络上阳和越州的“钟毓桥”。桥体由两岸的石墩支撑,中间从涧间树立两根有十多米长的硕大木柱,上面由无数根儿臂粗的铁索捆绑厚木板搭建而成。此桥不长,但很宽阔。涧水很深,若不建造此桥,来往官车和商队便要绕过很远的毓秀山北面到达鄣南山余脉,才可以走上官道前往京城。
皇帝正待过桥,被兵部尚书兼左右御林军大统领高广拦住,又挥手示意高堂杰上前查看桥墩。
“卿勿紧张!这桥外观整齐,一看就是刚刚整修过。”皇帝笑着,泰然自若准备上桥,身边的工部官员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