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曾不得圣喻就来到清正殿外向他哭诉,太子和敏王、据王、燕王带人来未禧宫杀她。皇帝知道这出戏迟早要演,只以为行事虽欠稳妥、但还不敢僭越皇权的太子,深夜至多带几名近身侍卫前往查看,不至于动用东宫十率,没想到太子却带了百余名亲府兵进入未禧宫、还以担心皇帝病重被人控制为由矫诏调兵前往建元寺,还让他非常震惊——太子真有异谋?!或者太子明知这出戏是皇帝一手导演,是借此将错就错来个杀君篡位?
比如当年,为了得到纪云翦,他故意在灵州散播沪王兆霖要叛变,迫使沪王不堪言论胁迫只得在灵州举兵谋反……后来又担心永王兆业在瑞州有异谋,采取同样的手段迫使他造反再杀掉他……皇帝一次又一次借故铲除可能背叛自己的人,这在民间也有说辞,难道就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使用同样的手段来胁迫他?
当年和陈兆隆在吉旦门拼杀、与陈兆霖在灵州角斗的情形立即浮现在眼前,动荡、杀戮、恐慌……他只不过是政变的最后胜利者,虽隔着很多年,但只要回想起来仍寝食难安。他明白更易太子会带来什么影响,一样的动荡、杀戮、恐慌,甚至比这些还要残酷……可是这么多年,想利用权臣控制权臣,门阀牵制门阀,望族诋毁望族,再抬举寒门士子入朝为官,最后发现那些根深蒂固的门阀士族,不仅仅牢牢将揽入囊中的财富捂紧,还将触手伸向西南边军。
如本朝开国之初,百废待兴。作为弱小边国执掌中原大地,朝廷大多数不是中原人,原本家养的奴仆只会种植水稻小麦、织棉麻桑丝、撒网捕鱼维持生机,对提炼食盐、开采铁矿不精通,过去也是用本土的物产从盐铁铜大户手中换取食盐、良铁、精铜。如此使中土很多士族大户不愿臣服。于是为了笼络中原人心,高祖在重点关注农田水利、收编边民开荒储粮的同时,下旨允许原来的盐铁铜大户继续开场煮盐、采矿铸铁、熔模冶铜,还允许他们自由买卖。其中皇甫氏、贺氏就在那时成为盘横在南部华州和北部黔州的盐铁铜巨商。
起初,这些交换互利互惠还很公平,很多年少有人持异议,而且这个方法一实施就是一个朝代。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朝廷仍处于弱势,纯粹是陈氏皇族要在中原站稳脚跟采取的暂缓之计。
到先皇陈源德登基,改变门阀垄断的议题提上日程。首先在户部设定盐铁铜使,以管理食盐专卖为主,兼掌银铜铁锡的冶制,通过官府指定的销售区域派卖,又多特派大臣充任或由地方节度使兼任,主要驻扎在黔州、灵州和华州。又怕权力过于集中,且设置诸郡盐铁铜使常兼诸郡转运使,通称盐铁铜转运使,其职权与掌管本朝水路的水陆转运使等同,并呈相互扶持和牵制状态。
同时,先皇在后宫广储皇甫氏、贺氏的女子为妃,其生出的子女又与其他盐铁铜商通婚,逐渐形成皇族与门阀通婚的习惯,并构建官商相互制衡的局面。但是就这样,先皇一朝还是没有实现盐铁铜全部收归朝廷掌控的局面。原因在于:先皇不喜欢杀戮;朝野这种相互制衡的局面还算过得去。
但到了全盛朝初期,朝廷还有一个致命的弱势——这些盐铁铜巨商,竟然与边军有了瓜葛……以致如今,翰林院主修、陈询参与编修的《大鄣律》,都曾遇到地方门阀对盐铁收归户部管辖的强势抵触,再比如,如此局面会使中央日渐势微,预防东西遏浑那入侵扰边、解决与南罗国的纠纷也必然会受到制肘……
在震惊、担忧和彷徨中,皇帝又将几个儿子一个个从脑海里捋了一遍……
陈理有很多优点,如性格强毅、待人诚恳,但缺少精明,除了做事略显鲁莽、欠逊考虑外,一举一动严格来说并没有违背一位太子的标准,倨傲是有的,犯错也有过,但没有到让人生厌的地步。他受敏王兹、据王茂挑动才会牵涉到春闱考生投卷案、东宫舍人狎妓等事端里去。只是近年来听到很多太子与司马家往来密切的传言,才从从内心开始反感陈理,以及多年来想控制门阀士族并将其控制的钱权收归朝廷,还有藏在心底对纪悦妃的歉疚、对陈鉴的父子深情,使得更易太子的打算坚固地盘衡在脑海里。
至于陈昶,作为承平时期的皇子,建立很大的战勋几无可能,但帮助他治理国家还是有自己的作法,如四年前参与治理蝗灾,今年参与雍水河重开,处理这两大事关民生的朝廷大政,性格迟钝的陈昶却做得很好。
陈兹性格鲁莽反而兑现其单纯可爱,如陈兹曾参与一次平定京城豪强的谋反,表现非常勇猛使得豪强闻之胆颤。陈茂虽诡计多端、为人乏善,但其练就的华美辞藻可与当今一些才子媲美。陈涛虽年幼少通政务,却字句文章写得最好。
还有其他的几位皇子,陈睿沉稳内敛、才华横溢,又精通武艺,是个文武全才;陈淼学识渊博,待人温软如玉,喜好研究医书,十五岁时对读过得医书过目不忘,有一次竟然医好了皇帝多年的头痛病,连一些奚官也自叹不如;陈询如今在朝廷内外,莫不得人称赞其好学谦恭、为人谦和;陈鉴爱逍遥自由,但是他的头脑非常聪慧、敏锐,继承了陈兆泰的艺术天分和纪悦妃的低调风格;陈阁虽有勇无谋,多妻妾而无子嗣有损皇室颜面,平日里又喜欢炼丹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