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喜是悲,是嗔是怒,是疯是癫,只有自己知道。”
说到这里,陈询的心仿佛落到尘埃里去,但仅仅一刻的消沉,复又笑道,“也只有在你跟前,我能说点伤心话。不过这些伤心话现在想来全是顾影自怜。所以,我学着坚强,只盼着慢慢会好起来。”
陈鉴颔首道:“人皆有苦恼,找再多的人去诉说,最后依仗的还只有自己,天地开阔,山高水长,那些烦恼和不快,也就不在心里,都跑到外面去了。这也是我母亲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所以母亲喜欢我四处游荡,不要被拘在皇城里看到那些烦心事。”
陈询虽然幼时曾得纪悦妃照顾,心底常存着感激,但对外人向来也不愿多谈多问有关纪悦妃的事。尤其这十年太子在东宫,谁也不想提到当年闹得人心惶惶的国本之争,只知道皇帝放弃与大臣争国本与纪悦妃有关,但是大臣尤其那些元老重臣对纪悦妃的偏见还是很深,深到他们只想看到楚王继续做一个闲散的王,也不肯看到楚王参与任何政务。但是权力终究在皇帝的手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常礼序不变,大臣再反对也不能不守这个规矩,皇子还是皇子。皇帝可以避开重要的朝廷重务不让楚王参与,却可以将一些边角事务分配给楚王,比如这次采办含乐宫木材,楚王可以在工部、户部甚至兵部行走,大臣们也不敢过多置噱,而且东宫里还有太子,只要楚王不当太子,一些事是可以不去计较的。
就拿昨日吴王带着几位内眷到古元寺烧香求子,在须岩巷碰到从尚武苑回城的敏王,两人不免起来龃龉,恰好据王坐车带一名官妓路过,一声不吭只拉着敏王快走。谁知敏王吵到兴头上,只管扯着大嗓门儿说三道四,左一句右一句的说吴王无能才膝下无子,还指望上天庇佑云云。吴王火了上前就扇了敏王几个耳光。据王见敏王被打也不再劝,与敏王一起居然把吴王揍了一顿,致使内眷们哭声抢地闹得人仰马翻,闹得京兆府也派了一位少尹和来一位法曹司法参军事来劝和,可见当时闹得有多厉害。最后吴王狼狈而回,又因违规带内眷去古元寺,不敢向皇帝告状,也就闷着一言不发。这事闹得满城啼笑皆非,京兆府尹郭东定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左右哄劝才得以消停。本以为皇帝得知后会大发雷霆,谁知到昨夜也未有训斥的口喻传来。皇帝都克制不张扬,那些恪守儒门清规的臣子,也不敢对皇子不堪行为多言几句。说白了还因为是皇子,谁都有个脾气,若是无关紧要装聋作哑也就过去了。
此刻想起这些,陈询也不由想到在外面曾听说皇帝在当皇子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当年有四位皇子不知为何这样巧,居然在万圣节这天分成两拨人,在差不多的时辰私自出长白坊各自得府邸,目的为何不得而知,巧的是双方遇到后也相互谩骂嘲讽,然后是大打出手。直到京兆府尹与北衙卫戍赶来才平了这出纠纷。接下来几天,四位皇子先后到御前诉苦,先皇也是一言不发,由着皇子们闹去,四位皇子居然不知轻重,彼此在府邸间往来相互攻击着没休没了。闹了很多天后,先皇突然下了一到旨意,最终是闹得最厉害、占了上风的沪王兆霖受到重罚,与他一起受罚的还有永王兆业。这两位皇子是当今圣上最好的兄弟,但最好的兄弟在后来都生出当太子的妄念,所以不久沪王兆霖在灵州叛乱,永王兆业在瑞州叛乱。所以后人都在猜四位皇子为何如此巧合一起出宫,偏偏遇上还起了争执,多半是当今圣上所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显而易见。而当时四位皇子发生争执,主要起因是沪王兆霖不满先太子兆隆,对他纳一位出身清寒的女子为侧妃显露微词,才对先太子兆隆不顾体统拳脚相向。如此一个不起眼的矛盾,居然将一位太子和三位皇子的名誉一扫而空,可见幕后主使者的厉害。而那位有幸成为沪王兆霖侧妃的女子,正是陈鉴的生母纪悦妃纪云翦。传言太子兆隆当年在灵州也对纪云翦一见倾心,只是沪王兆霖抢先一步博得芳心,甚至未来得及上报先皇就私自带入府中,过了数月后才通过吴德妃正式册封为侧妃。但只过了一年,沪王兆霖叛变被刚刚登基的皇帝杀死,侧妃纪氏又被皇帝留在后宫直到今日……
两件事雷同相似,使得陈询觉得昨天的这起纠纷不仅仅是一场笑话,还觉得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一样旧事重演,怎不会唤起父皇对往事的回忆,当初他就靠这件事间接拉先太子兆隆下水,然后才有机可趁当上天子。父皇沉默不语意欲为何?难道这件是殷贵妃主使?如果是殷贵妃主使,难道父皇不知道么……想到这里,陈询脸色凝重。手足残杀能做到不留痕迹,这一代又一代的皇室宗亲,难道只能这样彼此算计,在算计中求存?
忽然听到陈鉴叹道:“我之心性,不与旁人。不排斥富贵荣华,也不愿违背本心,现实与心愿,不可比衡。天高海阔,自由来往,才是我的愿想。”
“嗯,我懂得——若我是你,也会这样取舍。”陈询顺着他的话说道,心底却深深叹息,真是一人一命,处境不同,所求也不同。陈鉴何曾想过他现在拥有的父子亲情、母子承欢,恰是陈询多年来想要的——皇帝哪怕一次关切的眼神,也会让他感动;那怕在后宫母亲再怎样卑微,到底还是活生生的母亲,可惜,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