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公主拉着她的手腕,走离其他傧从数步才停下,仔细打量她清丽的面容,观之又生亲切,越看越喜欢,轻声道:“你知道么?其他七位傧从都是皇亲国戚,我全见过,唯独你未见过,却觉得很熟悉——我与你投缘,特来看你。”
章青砚虽久闻宜昌公主之名,但从未近距离和宜昌公主说过话,见她穿着一身淡紫衣裙,头发挽成一个松松的盘蛇歪髻,斜插一只淡紫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和俏恬,眉梢眼角间洋溢着喜悦,声音笑貌尽显温柔,无半点公主的架子。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在尚礼局见到公主的情形。
按理,公主第一次见傧从,服饰较为正式,可是这位八公主根本不注重仪规,许是向来随性惯了——这让她有心心相惜感,平日在相府无人时,她也不愿尊崇礼数,喜欢随意行事。
可闺阁女儿限制较多,她又是宰相之女,素来也不会做违规事。其实章令潜甚严的家教也仅仅限制在相府之外,关起门来并不要求儿女严谨守规。也是受本朝开放风气影响,贵族的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随意出入市井,有时甚至外出留宿,只要不逾越伦理纲常。
历来由官家女子组成的皇室婚礼傧从,都带有一定的目的。谁都知道宜昌公主是皇帝最受宠妃子的女儿,她行事风格和胞兄忠王昶完全相反,平日爱好结交文人雅士、名道高僧,精通乐理和服饰装扮,时常召集皇室子女与民间一些才子佳人聚会游乐。很多贵族公子、姑娘就在公主举办的聚会上认识并联姻。
今日的婚礼勘称本朝规模最大的公主婚典,无论从场面上还是封赐上,皆是开公主婚礼之先河。这也难怪,如今国力强盛,皇帝为女儿铺张一次谁也没有异议,再说当今贵族一个个权势亨通,腰缠万贯,奢靡场合出入惯了,早已对盛大的婚典不在意。今日皇室贵族悉数参加到场,也可看出殷贵妃在后宫的影响。尤其当朝几位出众的皇子是很多贵族女子倾慕并思嫁的对象,还有很多与公主来往密切的文人雅士从郡州各地赶来,也希望在皇帝身边露一下脸,说不定意外求得一个好前程。傧从如与公主关系亲厚,就有机会见到本朝最优秀的男子。因此,她们见公主独爱章青砚,个个心里嫉妒,欲在公主面前表现的欲望渐渐没了。
日色渐亮,清晨的微光打在纯华殿雕花窗台上,临窗数株紫薇开得正浓,偶有蜜蜂、蝴蝶潜来采蜜,人来人往不敢长留,只作片刻停顿就飞走了。
婚礼在即,公主仍不戴凤冠,甚至脚上还只穿一双红色绫地宝花锦绣袜在纯华殿起居间走来走去,和八位傧从莺莺燕燕、七嘴八舌谈论着时下流行的服饰和趣闻。直到主管后宫礼仪祭祀的尚仪官来报,巳时到了,驸马都尉赵文轩亲领鼓乐队、仪仗队及彩车已抵达皇城吉旦门,请公主做好准备等候驸马来叩门,并出纯华殿至吉旦门举行皇室的婚典,她才慌忙站起身来,催促宫女为她带上凤冠、穿上金缕鞋,胡乱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扭头问身边章青砚:“看我这样子,行吧?”
傧从之一、出生黔阴名门望族李氏的李恵锦,正在为宜昌公主胸前金雕花掐银丝百宝项圈挂上最后一个玉铃铛,闻言忙灿然一笑:“公主今日仙子落尘,足下这双金缕鞋甚美,听闻是几名内廷工匠织成,臣女今日眼福匪浅。”
她年纪十六,容貌秀丽不在青砚和宜昌公主之下。起先宜昌公主听说她熟读诗书,曾在自己举办的一次宴会上露过脸,对她颇为赏识,后来和她闲聊,却发现她过于恃才自负,且言语中对自己喜欢的几位无官爵的民间才子多有鄙夷之词。己所爱不得他人共鸣,宜昌公主便从内心不太喜爱她。本来她是拒绝李恵锦作傧从,可殷贵妃说李氏在全盛朝始,虽空有爵位而无实权,但名望不减,又是皇亲国戚,执意让李恵锦加入傧从行列。更何况殷贵妃是位外弱内强之人,宜昌公主素来听从母命,便不敢拒绝,想想傧从不过一个摆设而已,也就不计较了。
见李恵锦故意屈身为自己装扮,还说起奉承话,她如此自负今日尽显曲迎奉承,肯定心有所图。宜昌公主不由回忆起一早诸皇子齐聚纯华殿时,曾无意看到李恵锦的眼眸在一群着头戴金龙饰珠衔红宝石冠、身着紫色镶襞积行龙间五色云锦衣的皇子间搜寻,最后落在穆王询身上不肯转移,并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她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暗暗好笑,心想一向面若冰霜、为人低调的七哥原来也能吸引女子目光流连。
章青砚听李恵锦赞美宜昌公主的金缕鞋,不免也看了一眼,正欲和她说话,却见李恵锦目不斜视地盯着宜昌公主脖前的金雕花掐银丝百宝项圈端详着,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这些时日在尚礼局演习礼仪,章青砚看惯了李恵锦的傲气,知她自恃出生名门,瞧不起别人也在情理中,于是也不多想,便欲退下由着她巴结去。
宜昌公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悦之色立即拢上眉梢,想章青砚的父亲现如今为百官之首,若论权势不输只徒有虚名的李氏,于是淡淡地对李恵锦道:“我这里有青砚在,你且下去吧!”
李恵锦闻言,才知公主有意疏离她,耳根瞬间通红,低首徐徐退下。
宜昌公主看着她出了帐幔,才对章青砚附首贴耳道:“她看起来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