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就摆在窗边的玉案上,季罂拿起一个形状古怪的瓜,满心怀疑地咬了口,居然十分爽脆。
啃着汁水横流的瓜,季罂边吃边逛,绕了大半圈回来,站在后殿临水的玉阶,玉阶最底下不是水,而是云气,一眼望不见底。
“应该可以看到建木才对。”
这玉石凉爽舒适,季罂坐着尚不满意,索性躺下,枕着手臂,悠然翘起一腿,不知不觉的,有些犯困了……
很快入了夜,蜃楼被浓黑的云雾遮去,万千灯火成了天幕闪耀流动的繁星。
蜃女站在云阶山门,看到疏檀只身一人从云阶走上来,讶然不已,“昭炎怎么没回?”
“何必管他,又不会死。”疏檀拂去袖上的血迹,不以为然道。
他厌恶昭炎媚上,从来不给好脸色,何况关心昭炎的生死去向。
蜃女见怪不怪,便不再多言,只是问他,“那银粟和帝星垂呢?”
“受伤逃了。”疏檀火气还没下来,“若不是来了个不能杀的,我岂会轻易饶了这两个叛贼。”
蜃女:“不能杀的……你看到蟾宫了?”
“碰上了,还没来得及看交手。”疏檀道,“他很可能已经被罚罪炼化,收为己用。”
罚罪放出月之眼,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寻找日之眼。
“那个小祖宗呢?”疏檀问。
蜃女:“在寝殿歇息,等避开罚罪的耳目,我再送她出去。”
“嗯,那就好。”
疏檀望了眼云雾下的凡界,又转身离开了蜃楼。
疏檀离开后,蜃女从山门上回转,不觉间走到了广圣殿前。
想起季罂说可以看到建木的那些话,她抬步走了进去。
广圣殿灯火如昼,是上百粒明月珠在夜里散发的光辉。
从此经过的晓梦蝶姬心中一阵狐疑,便跟了进来,果不其然,她看到蜃女坐在殿中蜃壳做的床榻旁。
“姐姐怎么到这里来了?”她走到蜃女身后。
蜃女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进来看一眼。”
晓梦蝶姬觉得她今晚的状态着实怪异,“那场妖魔大战结束后,姐姐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蜃女轻声道:“……她说可以看到建木。”
“女君说的?”晓梦蝶姬迷惑地看着她。
蜃女轻抚蜃壳里鲛绡织就的床褥,“你还记得元君消失的前一天么?”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晓梦蝶姬还是点头,“那天是她第一次走出广圣殿吧,我记得,你牵着她走到外面,她说她看到了人间通向上界的建木。”
“是啊,我牵着她的手。”蜃女眼里酸涩,“明知是赴死,却说是重生。”
这件事晓梦蝶姬也知道,因为那天她也在。
那个孩子第一次以人形走到外面,也是最后一次,从那之后,封号为“广闻圣德元君”的孩子就彻底消失于天地。
晓梦蝶姬壮了壮胆子,开口问道:“姐姐,元君是真的救不了,魔父才要吃掉她么?”
这是蜃楼的禁忌,知道的人并不多,蜃女还是下了一道令,但凡问起,只说广闻圣德元君远游去了。
晓梦蝶姬是第一次问,果然看到了蜃女皱起的眉心。
“我去看看她。”蜃女起身道。
*
此刻季罂躺在玉阶上打盹,似乎做了一个梦。
她没有做梦的能力,这还是第一回。
梦里的她像置身绵软的云雾上,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一颗粗壮到无法丈量的参天巨树,树冠直入云霄,看不到尽头,和书上画的建木一模一样。
她想往下看时,背后突然感觉到一阵强大的魔压,回头看,看到了一团波动的幻影,是面目模糊的人影,缓缓走来她的面前。
很熟悉,甚至很温暖。
季罂歪着头打量,“我们是不是见过的?在浮游殿的时候,你好像出现在我的梦里。”
幻影忽地一笑,声音清澈如泉,“那不是梦,而是你的记忆。”
“你的意思,那些是我的过去?”
季罂朝他走,幻影反而更模糊透明,几乎快要消失,“奇怪,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脸?”
她向幻影伸手,手指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幻影只是轻轻地抚她的额头,“以你如今的法力,自然是看不到我的。”
季罂似懂非懂,“是不是要等封印的那部分力量觉醒?”
幻影没有回答他,越来越模糊,她伸手去抓,一下子跌进了云里。
季罂捂着胸睁开眼,手里剩的半个瓜掉在了地上,她没再要,从玉阶上站起来。
面前雾茫茫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的幻觉?”她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