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总是输得一败涂地。
那时依附在棋盘上的棋魂藤原佐为,总会在闲时与他对弈。自雨露清晨而起,再至黄昏落幕,进藤光不知与藤原佐为酣战过多少场,只是从无胜绩。
他自然知道藤原佐为的棋力远在他之上,这样的结果理所应当,但不论是下棋还是其他什么事,总是要有胜有负才能激起人的信心。于是每当他的斗志被消磨殆尽之时,藤原佐为就会带他去一家名为猫屋的餐厅吃一碗「黄鱼面」。
那是一间虽然老旧却收拾得很干净的餐厅,连厨房都明净得不带丝毫油污。深卡其色的地板会在踩上去的时候嘎吱嘎达地发声,餐厅里随意地摆放着几张不大的木桌,但是却不显空旷,这里的客人总是很多。犹如故纸般偏黄的窗帘会在木门打开的片刻随风而起,而后有节奏地碰蹭着灰白色的墙壁。
“哟,小朋友你又来了啊,今天还是要点黄鱼面吗?”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这间餐厅的店长,虽然年岁已高,但记忆里却是惊人,哪怕只是惊鸿一瞥的人都能牢牢记住。每次进藤光推门进来的时候,都会这样笑呵呵地问着他。
只是进藤光偶尔会怀疑这位老爷爷是不是看得见漂浮在他身后的藤原佐为的幽魂,因为他偶尔会与身后佐为的目光微碰再轻轻点头,似乎是在打着招呼。
“嗯。”进藤光的小脑袋点了点,而在听见黄鱼面这三个字之后,角落里那只捧着童话书看个不停的小豆丁则会一点一点地蹭过来,奶声奶气地喊道,“爷爷,我也要吃黄鱼面!”
那位老店长会用粗糙的手掌摸一摸那扎着小辫的小女孩的脑袋,笑着说道:“好好好,也给小纯做一份。”
自从藤原佐为的棋魂消散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回想起那些往事,进藤光就不曾进过那家餐厅,但即便如此,坐在棋室内的他仍然魂牵梦绕着那一碗黄鱼面的滋味。
在乳白色的鱼汤内若影若现如生灵般游动着的黄鱼,鱼肉是在油锅里煎过微焦的,泛着好看的金黄色,而酥脆表皮下的鱼肉则是雪白嫩滑,甘甜可口,不带一点腥味,与那些冷冻鱼肉的死板肉质绝然不同。那一缕缕美妙的鲜香会在你咬下的时候从鱼肉的间隙间窜出,倏溜倏溜,直直窜入喉咙的深处。
汤头也是最为淳朴本质的黄鱼鲜味,不见味精或是别的调味料画蛇添足,只有少许的雪菜随波逐流浮浮沉沉,鲜香中回味清甜,与鱼汤洁白无瑕的本味相得益彰,每次进藤光都会喝上小半碗才会依依不舍地开始品味面条。
老店长尽管年事已高,但是手劲却不曾消退,揉制出来的拉面表面略微粗糙,却滑爽劲道有嚼劲,那是用机器做不出来的。面条在裹上浓郁的汤汁之后不会被泡得软烂,反而湿滑饱满,又香又弹口,那时候用筷子卷起一小卷,趁着鱼汤从面条上如雨点般滴答滴答往下落的时候送到嘴边,吸溜一口干净利落地全都入口,就能感受到那面条在嘴里如海草般在浪花里舞蹈着。
“啊,单单想到就觉得好香啊。”
于是场外的所有人见到了令人捉摸不透的一幕——面对着纷乱复杂的棋局,本应左右为难焦虑不安的进藤光,却眼神飘忽地对着白滑的棋子咽了咽口水。
“小光他在想什么啊……”塔矢亮有些无语。
在进藤光美滋滋地品尝黄鱼面的时候,幽荡在空中的藤原佐为则会跟他絮絮叨叨着之前的棋局他哪里有所疏漏,哪里又太异想天开,只是沉浸在面条的爽滑口感里的进藤光却全然不管不顾,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嘴里送着。
“要是佐为也能品尝到就好了呢,那样的话,恐怕他就不会洒脱成佛了吧。”进藤光的心中忽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佐为……佐为……
进藤光的眼前出现着交错的画面,初遇,学棋,争吵,释怀,一幕幕如上元夜的走马灯一闪而过,恍如隔夜,亲切如昨。
“他们对于围棋的热情,就如千年前的我一般……”
“什么,人类已经可以登上月亮了吗?那为什么雨伞还是从前的模样呢?”
“小光……”
那一声声呼唤,一句句念白,仍在他的耳边萦绕着,久久未曾断绝。
“若是佐为来下这一子的话,若是佐为来下这一子的话……”进藤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苦苦思索着,如果,如果让那位浸淫棋道千年之久的棋道化身来下的话,这一子,他会落在哪里?
“小光,你的思虑不能太浅,要纵观全局才行。”
这是……
“你看,倘若这般……”
一双虚无的素白之手从棋罐上滑过,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之中,只是进藤光无暇顾及这一子之后的局势变化,只是呆呆地凝望着半空中那身着洁白狩衣的魂灵。
他的眼瞳中如初春的融雪般存蓄,嘴角挂起的弧线则如春风拂面,挥袖俯首间,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平安京那咏唱千年的绵长隽永,清冽岁月,仿佛尽集于一身。
“佐为!”进藤光差点就惊叫出声。
只是这样的幻象,只在刹那间出现便又消失,坐在座椅上的进藤光回过神来,除了背上的虚汗与眼中的泪光以外,其他都如幻象般破碎。
不,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