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字中如画龙点睛般落上一点, 就成了「丼」字,这本是形容石子从井上坠于井底的声音,传入日本后, 不知怎的就成了盖饭的代名词。但当你见着那像盆地一样深远且厚重的陶碗中铺陈的米饭时,形如其字的样貌, 或许能使你深刻体会到命名者的灵光乍现。
牛肉丼、亲子丼、鳗鱼丼、豆腐丼……就如中华料理中的盖浇饭一样, 日式的丼也五花八门各有不同, 在日本餐厅中寻常多见,但猫屋的牛肉丼饭, 却有着其他餐厅中难以比拟的风味。
“今天刚好有上好的牛肉送过来呢, 就用这个吧。”幸平纯蹲着身子,从冰箱里取出来一块色泽鲜红的尾崎牛肉, 感叹道, “嗯, 不愧是水户集团的肉啊, 果然很新鲜。”
牛肉丼饭在日本是如此寻常的事物, 像是7-11这样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货架上常常也有着加温即食的牛肉丼饭的存在,幸平纯曾在应急的时候买过一次。
但也仅此一次而已。
“米饭300g,牛肉80g,酱油10mL,糖15g, 洋葱60g, 售价250日元, 5-6摄氏度下冷藏保质期三天。”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上面所标写的数据。
便利店的食物,在幸平纯看来,几乎不能称之为料理,只是一连串的文字与数字。不论店内的宣传中怎样描述它具有家的温馨味道,那打开饭盒之后扑鼻而来的冷冰冰的气息,以及口中死气沉沉的食感,足以使本来旺盛的食欲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瞬间灰飞烟灭。
料理的姿态,不应当是这样的,它应该有着更为切实的温度,所满足的也不仅仅只是片刻的饱腹之感。
新鲜的牛肉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紧致感,幸平纯左手将其轻轻按住,感受着凹陷处的美妙弹性,右手则握着厨刀,当刀刃与牛肉接触的一刹那,在她的眼中,仿佛有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线条如横贯的山脊遍布于牛肉之上,随后沿着脉川的起伏土崩瓦解。
“唰——”
幸平纯手中的厨刃飞舞着,磨得锋利的刀刃仿佛没能感受到阻碍一样在天然的纹理中漫游,一连串的刀光闪过,而一片片大小、厚度均匀的肉片,就这样散落在了案板上。
“呼……”
在幸平纯一气呵成之后,那朵朵如同绽放的花瓣一样的肉片,就如空谷中盛放的红百合一般,只不过这些幽艳的花朵们,很快就在锅里煮得褪去了颜色。
“接下来处理一下洋葱吧……”幸平纯从柜子里拿出来一颗黄洋葱,将外面沾染泥土的一层剥去,然后在水龙头下冲洗着。
洋葱的气味向来浓烈,一般被厨师们用作去腥解腻的帮手,在料理中常常作为配角出现,以至于伤春悲秋的作词将它写在苦情歌里。洋葱,一度沦为了备胎的另一种称呼。
但在牛肉丼饭里,洋葱终于立在了舞台的聚光灯之下,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虽说平常人可能分不太清楚,不过市面上的洋葱一般按颜色分为三类——紫、黄、白。紫洋葱鲜脆辛辣,通常在生菜沙拉里能见到它的身影,白洋葱则具备着非比寻常的甜味与水分,一般作为炖锅中的常客,而黄洋葱的辛香味虽然也很重,却兼具着两者的特点,相较于紫洋葱多出来的那一抹清甜味,使得它更适合于煸炒与酱烧。
幸平纯此时所用的,就是佐贺县所产的黄洋葱——汁多肉厚的玉葱,她沿着竖纹将其切成了缕缕的细条,放在一旁备用。
“嘟嘟嘟——”独自在厨房里烹饪时,幸平纯的口中总会随着各类厨具的喧鸣发出奇奇怪怪的哼唱声,此时此刻,她就跟着旁边高汤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为油锅里的爆鸣声伴奏着。
日式料理一向不重油,幸平纯在锅里添了少许的清油,将刚刚切好的洋葱丝放了进去,内部的水分疯狂涌出,而油脂则渐渐被它们吸了进去,并且洋葱本身带有的糖分也因油温转化成褐色,散发出洋葱特有的迷人焦香。
当生脆的洋葱明显软下去的时候,就可以将拂去血沫的薄牛肉也加进去了,酱油、味醂以及昆布高汤和砂糖被幸平纯陆续加入,在滚沸的深色汤汁中抖动的肉片渐渐染上与身周同样的颜色。盖上盖子焖一小会,待汤汁变得浓稠时,幸平纯将其盛出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米饭上面。
“您的「牛肉丼饭」好了,请慢用。”在表面的深褐色酱汁点滴漫入更深处的米饭,将雪白映成别样色彩之时,幸平纯将做好的料理端了出去。
“哇……”望见这堆成小山一般的洋葱与牛肉,自来也近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这分量,简直没话说啊……”
早就开始吃拉面的漩涡鸣人此时已经干掉了一碗,在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之后,他把碗往桌上一推,向幸平纯喊道:“店长,麻烦再来一碗!”
“今天胃口这么好啊……”
“训练很辛苦的嘛!”漩涡鸣人转过头来,对自来也说道,“好色仙人,你怎么不吃啊?”
“急什么呀?”自来也拿起筷子,摇了摇头,叹道,“小孩子就是毛毛躁躁……”
“你不吃我可就动手了!”
自来也连忙把碗抱到了边上,毫不客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