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失去光辉而变得柔和的夕照, 将光线所到之处染上寂寥的暮色。
夕阳下的山峦落落沉沉, 叠印着连绵的曲线,而泛起细微波纹的三途川, 则静静地映照着河岸两边血红妖娆, 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的彼岸花。
这里是人间与地狱的交汇之处。
而在那些柔弱不祥的花朵之间, 一条蜿蜒的羊肠小径, 曲曲折折地指向了一栋窄小的和式木屋。
“嘎吱嘎吱——”
单调乏味的纺织声,伴着纺车的转动在耳边回响, 印在纸门上的橘红光影,显得内里一片阴暗寂静。
黑色长袖的和服下是颀长纤细的身影,袖上的花纹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着, 而那如绸缎一般乌黑柔润的长发齐腰,衬托出无瑕的白皙肌肤。
不带任何表情, 阎魔爱跪坐在玄关的地板上, 用那一双血红的双眸, 静静地举目遥望着一成不变的黄昏景象。
在即将转变成黑暗的色彩中, 有微弱的光点在慢慢流动。
那是涂上色彩的纸鸢,缘着自三途川上吹来的风,在无际的深空中漂流、飞舞、盘旋。
枫林尽染,霜天红叶,远处山坡上黑白素衣的童子逆风飞驰, 手中的线越放越长, 天边的纸鸢也愈飞愈高, 愈飞愈小, 几乎要钻入红云之中了。
而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也像张起风帆的小船一样顺着风飘了过来。
“那是什么?”
阎魔爱的声音轻巧的像是波澜不惊的水面,只是声线中隐隐透着一丝凉意。
“好像是地府新来的见习鬼使,怎么?小姐觉得吵吗?”身旁的轮入道问道,“要不我去把他们赶走吧。”
“不用了。”阎魔爱转头过去,轻声说道。
毕竟,难得能在这死寂的地府中,见到些不一样的景色。
可是当她重新将目光投回远处的天空时,却发现那只纸鸢已经不见了踪迹。
“怎么办啊,黑童子……”
在山坡的那边,白童子仰望着挂在高高枝桠上的纸鸢,皱着小巧的眉头问道。
他试着蹦跳了几下,想要够到垂着的那条丝线,可惜再怎么蹦跶,离地也不过一尺有余。
“……”黑童子凝望着缠住树枝无声摇曳着的黛蓝色纸鸢,沉思片刻,然后手上开始汇聚着幽黑色的光芒。
“等等,黑童子,你那样会把纸鸢也给击碎的!”
白童子连忙阻止道。
“哦……”黑童子闻言将手上的光熄了去,然后也跟白童子一样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新的办法——他双手一抱,小腿一蹬,沿着树干往上爬,没一会就爬到了树梢上。
“黑……黑童子,你当心啊……”白童子比树上的黑童子还要紧张,看着那黑色的身影往枝桠的边缘处挪动,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颤巍巍的。
黑童子望着不远处的那只纸鸢,它如同被网住的飞蛾一般困在密密麻麻的枝叶间,随着微风轻轻鼓动着。
他小心翼翼地往边缘处探出身子,用手晃荡着枝桠,可惜好像不怎么管用,纸鸢被枝叶卡得死死的。于是他又把手向前伸去,想把那纸鸢直接拽下来。
“快……快够着了!”白童子在下面为他加油打气。
“咔嚓——”
他踩着的地方忽然断了一截,脚下一空,身子立时不受控制地往下跌了下来。
“黑童子!”树下的白童子声音几乎都变了形。
黑童子紧闭着双眼,以为随之而来的是落地的剧痛,但他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像是有什么轻柔的风从下方托住了他,将下坠的力量完全抵消,因此落在地上时只掀起了一小片灰尘。
“黑童子你没事吧!”白童子连忙奔了过去,将黑童子扶起来之后,才转身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少女。
那女生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但脸上不带丝毫的生气,简直就像每个细节都雕琢到完美的人偶一般。彼岸花开得艳丽耀眼,而她单薄的身姿披着黑色的和服被花团簇拥着,像是即将被花海吞没一般。
而后她挥了挥手,树上的纸鸢如翩跹的蝴蝶自然而然地落了下来,飞入她的手中,她纤细的手拿着纸鸢向前几步,将它递给了眼前的两名童子。
“谢谢!”白童子捧着失而复得的纸鸢开心地说道,不过上面的翅膀好像残缺了一部分。
阎魔爱用那双幽静的红眸看着他俩,那是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若是有罪之人,在那目光的注视下会回想起自己所犯的所有罪孽,陷入殷红的幻境之中。
但是眼前的这两名童子,灵魂是如此的清灵纯洁,不带丝毫杂质。
“没事。”阎魔爱轻轻颔首,提醒道:“前方是人间与地狱的交界,你们不能再向前走了。”
“我们知道的,鬼使黑大人之前说过!”
“那就好。”阎魔爱如呢喃般的轻声细语,随后手肘又缩回了宽大的袖口。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在她想转身离去之际,身后的童子这样说道。
“我叫阎魔爱。”她将自己成为地狱少女之后的名讳说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