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博节度使田季安,也是个有来头的人,从他祖父那一代,便开启了节度使世袭的先例,做了那藩镇割据的领头羊。
田季安已是第三代。货真价实的土皇帝。
其人早些年也有些作为,但到了晚年,真真是鄙薄不堪。不知保境安民,终日沉溺酒色,性情刚愎,更兼杀戮无度。
而与他交恶的刘悟却恰恰相反,是股难得的清流,名士韩昌黎甚至赞他‘于诸帅中独然’。
且这刘悟还是个能掐会算的。隐娘与其夫君才刚刚出发,他便已经知晓隐娘行程与目的。红姑娘以为,刘悟会如何行事?”
“这还用说?”
掌柜的理所当然一般说道:“若我是他,定会派出一班人马,寻一绝佳地点埋伏。待隐娘经过,便掩杀而出,教刺客有来无回……隐娘可曾躲了过去?”
“嗯……这便是刘节度非同寻常的地方了!”
杨书摇摇扇子,笑道:“若是常人,定然是如红姑娘这般作为。
但这刘悟却只是召集部将,让他们在隐娘进城的当天,于城门处等候。
若见着一对夫妻,骑着黑白驴子。其中妻子使弹弓,只一发便将乌鸦射落的话……
便上前与二人说清原委,然后带这对夫妻去见他。
刘悟还特意强调,说话时务必要有礼貌,不得激怒二人。”
“哇……那这刘节度也不是一般人啊!”
杨书点头:“正是如此。隐娘夫妇听到部将的话,也知其中凶险,若这刘悟有心,二人免不了一番苦战。
想通这节后,隐娘决定见见这位能掐会算的节度使。
双方一见面,隐娘便表示了歉意,只因这一次来,是要割下对方的头颅,不想刘节度知道这事后,不仅不派人截杀,还如此款待,当真是豁达大度之人。
刘悟却说无妨,双方各为其主,乃是人之常情,还说自己与那魏博节度田季安无甚区别。
隐娘与其夫君均觉其气量非凡,比那田季安强出太多,若是杀之,实在有违道义。”
掌柜的也点点头,觉着是这个道理。
杨书便接着讲:
“刘悟也知道他们与田季安的关系,便让二人留在辖地,提供庇佑。隐娘二人欣然受之,如此一月之后,隐娘说:
‘那田季安还不知我二人住下,请刘节度剪些头发,我送去他屋中,表示我夫妻不会再回去。’
刘悟应其所为,两地虽隔着千里,在隐娘足下却不过一日行程。
到得第二天清晨,隐娘便已回返。
还对那刘节度说道:‘此后会有一番大战!’”
掌柜的有疑问:“大战?”
“嗯,刘悟也问,会有那般大战?
隐娘便回答说:‘此番行事,田季安定不愿放过我等,应会派出精精儿前来刺杀,还要割去刘大人的头!我等小心计较,刘大人且安心。’
刘节度是个豁达的,全心全意地相信了隐娘夫妇。
这晚夜间,刘节度被密集的金铁交击声惊醒,睁眼一看,只见一红一白两个幡子在搏斗,却不见人影。
如此过了很久,那细雨般的金铁声方才停止,虚空中突得落下一具尸体,细看已是身首异处,这便是那精精儿。”
“听你说的,隐娘若是修士,该有千年道行了,这精精儿能与其激战许久,也该是位人物。”
杨书:“……”
果然,在这等人妖共存的世界,许多事都不算太过离奇……
但是无妨!
还有空空儿!
“隐娘将那精精儿的尸体拖到一旁,使那药物将其化成水,毛发无存,才对刘节度说道:
‘待到后日,空空儿就会来杀你,他的武功已经到了绝顶,堪称神鬼莫测。出入无间,死在他手上的人,连他如何出手都不知。
以我的武艺,万万不能胜他,此番生死,便只能仰仗大人的福分了。
您需用这块墨玉,覆盖自己的脖颈,再用被子蒙着,我可化为小虫藏进你嘴中。其他人倒无所谓,空空儿不会伤他们。’
刘悟也无办法,只得听从隐娘的安排。将一切安排好后,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待到三更半夜……砰!”
杨书故作惊吓,倒真把入神的红线吓一跳,得了一个白眼。
杨书笑笑:“只听一声刺耳的锐器尖啸,在房间中猛地响起,声音若虚空炸雷,把刘节度震得头脑发懵,颈间的墨玉也几乎被毁。
隐娘这才从他嘴中跳出来,落到地上,对惊魂稍定的刘节度说:
‘无需害怕,那空空儿此番没能取走你与我的性命,便不会再来了。’
刘节度急忙问:此话当真?
隐娘便说:‘空空儿是个雄鹰般的人物,杀人只出一击,其骄傲亦如雄鹰,一次失手,便不会再来,刘节度可以放心了!’”
掌柜的眼光大亮:“世上竟有如此奇人?”
“是极,这空空儿杀人,生死具在一剑之中。
而在遇到聂隐娘之前,他也从未失手。
此番行刺,他若肯再出一剑,隐娘与刘节度万无幸理。但骄傲如空空儿,一击不中,便远遁千里。其心中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