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折子的手顿在了原处,指的正是今年礼部奉上的科举细仪。
许凌没有回话的打算,萧小河也抿着嘴一言不发,这么安静了一处,还是皇帝再次开口:“萧将军可是对朕的话有异议?”
“陛下刚刚嫌微臣话多,微臣就想着不说话了,陛下又嫌微臣话少,那微臣的话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萧小河道。
“好大的胆子。”皇帝的目光从奏折之中抽出,语气平淡未见怒气,“竟与朕开始拿乔,你说罢,朕要看看你能说出甚么。”
萧小河清了清嗓子,面容真挚道:“微臣与公主相与的自然是极好的,不光是微臣与公主相与的好,萧府上至严君慈母,下至舍弟侍从,个个对公主照顾有加。”
“臣有一弟,今未有字,名天启,为人聪慧至极,对公主极尽晚辈之孝,本日日读书以试科考,但臣不在之时怕公主恓恓寂寥,便抽着空拉着公主闲话家常,臣听闻后极是感动,有如此亲眷,陛下何愁公主伶俜?”
皇帝彻底撂下奏折,看上去对萧小河所言极为感兴趣:“你们萧家世代从武,从萧监林到你,个个都不喜读书,竟还有想要科举的后生?”
“陛下有所不知,微臣这个弟弟,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是天生读书的料子,微臣可万万比不得。”萧小河摇头惶恐道。
“这样一少年英才,朕竟从未听萧爱卿提起过,反倒是把你这样读书要半条命的送进宫来,倒是让你占了便宜。”
许凌静静看着萧小河表演,心中的烦闷之气不觉少了七成,整个人也全无方才刚进门时压抑沉闷。
“陛下这就说到点子上了,旁人作了什么诗的赋的,都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微臣这个弟弟却生怕人知道似的,一句也不让外传,其中一些文赋,微臣这般粗人看得也津津有味,若是微臣有这般水平,早觍着脸来找陛下讨赏了。”
萧小河说着,语中还带着酸溜溜的意味,听上去似乎对萧天启很是妒忌。
“讨赏讨赏,整日惦记着这些,难怪书读不下去!”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退下吧,大燕这几日很不安分,脑子里多装些有用的,别让朕失望。”
“是。微臣告退!”被骂了萧小河也不恼,依旧高高兴兴地带着许凌退下。
等二人离去后,皇帝正色对赵延道:“吩咐下去,此次科选报考若出现一姓萧,名天启,家宗萧监林一脉的,将名字划了去。”
“是。”赵延迟疑道,“只是听萧小将军说,这萧公子是个不慕名利、德才兼备的大才子,为何陛下要将他名字划去?”
“你既说他德才兼备,那朕不妨问问你,他之德、才于何处?”
“孝敬长嫂、不矜名权,是为德,通晓古今,襟怀大道,乃是才......”赵延说到一半,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再抬眼时面上已是一片明了之色。
若真是不慕名利之人,就算许凌是长辈,因着她公主的身份也不该走太近才是,若是如此,萧天启的所做所举便值得玩味了。
“萧小将军把势打仗在行,可论起筹略还是照陛下差了十万八千里,连自家兄弟的心思都捉摸不透。”赵延最懂皇帝的心思,继续拍着马屁,“还是陛下圣明,萧小将军、奴才,都未曾想到的,陛下一眼就能看明白,奴才修炼一百辈子怕是也成不了这样!”
皇帝轻笑了出来,似乎对赵延这番话很是受用。
“萧家重武,马家粹文,前者有勇,后者善谋,可惜有勇者无略,专文者楞儇。”皇帝闭目靠在皇椅上,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语调轻慢,“吾许姓江山,必将万代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