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惠帝神情自然,嘴角还带着慈爱的笑意,他说完后就定定地看着台下的沈明溪,似乎在等她一个答案。
她会怎么回答呢?
就连刚刚落座的赵彦之也抬起头,饶有趣味地盯着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景惠帝这是什么意思,楚盛意早就察觉出气氛的不对,此刻也时刻注视着场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全都不知在何时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看似不经意,实则暗自观察窃听。
帝王之家就是如此,往往一句不轻不重的试探,倘若答错了,或是不合心意,便可作出任何人无法改变的决策。
不知为何,楚盛意心里紧紧的。
案几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楚盛意心里怔然,自己这是在为她担心吗?
柳雪棠手心冒上一层汗珠,因为挨着沈重极近,没人看见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沈明溪迟迟不开口,沈重正要起身。
只见那站立着的少女突然抬头。
一瞬间,所有人看清了她面上的表情。
她不再敛去嘴角的笑意,眼眸如同盛着浩瀚星河,她一字一句地说着,面对帝王之威仪却丝毫未见胆怯;
“臣女自小与安裕公主一同长大,每每入宫的时候便会偶遇陛下在教安裕公主读书识字,或讲经论道,臣女不才,那时读了几分薄书,乃是家父所传,往往这时便会和公主一同吟诗诵经,即便安裕公主已经嫁为人妇,臣女的情谊仍然不减,与陛下也亲近了些。”
“陛下仁厚,将臣女放在如此之高的位置,臣女自是感激,只是这话实在是折煞臣女了,公主之位,臣女愧不敢当。
沈明溪继续说道,
“道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不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圣人不情感用事,对百姓一视同仁。那时便常常与公主诵此经。”
“臣女不过是投胎时得了几分运势,但仍是北齐的百姓,臣女自知生而为人,便不可奢望太多,有父母相亲,君主治世,臣女便已是知足,万万不敢奢求公主之位。”
她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将自己从危险的位置上拉了下来,不着痕迹,也没有在明面上驳了景惠帝的面子。
“明溪可当真是长大了啊,现在可是能说会道,不愧是我北齐女儿,京城才女。”景惠帝又道。
“陛下谬赞。”沈明溪拂了拂身,得到允许后,坐了下去。
沈明溪非但保住了自己,还明里暗里地将了景惠帝一军。
景惠帝这些年年纪大了,可是越来越沉湎声色,但不老的,是帝王血脉里天生的野心。
顺利化解景惠帝的突然发难,沈重和柳雪棠都松了一口。
哪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赵彦之手持酒盏,站了起来,语气欣赏,看向了沈明溪,“今日是我初次来到北齐,先前就听过北齐地大物博,佳人如云,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沈小姐的谈吐实在是令人钦佩。”
沈明溪的手紧了紧,开口道,“殿下过誉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未能引起穆逢雨的兴趣,从入殿一直到现在,除了期间感受到沈明溪的目光抬起头回以笑意以外,便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楚盛意看着沈明溪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微微勾了下唇。
景惠帝咳了一声,“今日逢我北齐中秋之宴,时辰已到,诸位爱卿,开席吧。”
“今日不仅是宫宴,也权当是家宴,诸位爱卿为我北齐社稷江山呕心沥血,北齐又与楼兰属比邻之交,今日可都要尽兴而归!”
众人恭维,台下响起零落动筷的声音。
沈明溪打量着桌上的菜肴,宫廷宴菜自然都是山珍海味,只是此刻却没有食欲,宴席上热热闹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随便舀了一勺边缘上放着的一碗桂花酥酪。
沈明溪拿起旁边的琉璃盏,酒液晃荡,发出细微水声。
她倒出一盏,只是并没有喝,而是拿起来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还好,这次不是葡萄酿,应当是御花园里新鲜采摘的红果酿制而成。
席间几次,沈明溪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打量着自己,可是每次抬起头寻找那道目光之时,又极快的消失,反而与某个人四目相对。
楚盛意在对面坐着,放下酒杯,沈明溪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楚盛意怔了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沈明溪心底疑惑,赵彦之此行一来,他的目的绝非表面之上那般简单,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提出和亲以来拉拢沈家,培养势力,她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他一直安安分分的,难道赵彦之还有别的目的?
正思索间,大殿之外,传来脚步声。
“威虎将军,刘闵怀到——”
景惠帝笑着,“传!”
伴随着甲胄的摩擦,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进来。
大臣们屏息凝神,都在讶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盛意从听到传唤的那一刻,就已经沉了一下心,他不动声色地和不远处的太子楚时萧对了一眼。
沈明溪看向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