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残夏时节,靠在船舷上,仍然觉得夜晚猎猎的江风冰冷彻骨,割在我的脸上,像一道冰冷的利刃。
也好,这疾风吹得我倒清醒了许多。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晕船的毛病,直到坐上了这艘船。
前几日,我在船舱里吐得翻江倒海,吐到吐无可吐,身边的人看到我都嫌弃地皱着眉头走开。我昏昏沉沉,感觉有人踢了我几脚,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心。但我也没有力气抬头看是什么人,只是竭力往后缩了缩,防止挡到狭窄的过道。
船舱里黑洞洞的,终日点着一盏暗沉沉的风灯,也不知道过了几个黑夜和白天。
直到今日,我方能支起身子走出船舱。然而走到这里就觉得饿得眼冒金星,没了力气,只能伏在栏杆上随着船的晃动起起伏伏。
一阵清冽的风钻进鼻腔,我才后知后觉身上的味道有多腌臜。一时只想把衣服都脱了扔进江里,可惜没衣服可换,只能默默忍受。
-
恍惚间想到,在那个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时代,我也坐过一次船。
但是那个时候,自己满心都是离开家的欣喜,和如今大相径庭。
大学所在的那个城市沿海而建。去报到的那个夏天,我没有抢到火车票。
我给我爸打电话,对方应该正在酒局上,听筒里传来他舌头都捋不直的声音:
“啥……啥玩意?没抢到啥?那,那就……再抢抢,多抢几次,你爸有钱,有的是钱!”
我觉得很幽默:“那你倒是给我打啊,不用打太多,发微信红包就行。”
电话被挂断了,我在路边蹲了许久,手机屏幕也没有亮起。
但是我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因为早就习惯了。
背着大书包漫无目的地晃,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怎么绕到了小时候的家楼下。
那个我曾经住过的房子亮着惨白的灯,一个烫着过时暗红色泡面头的女的倚在阳台上抽烟,不知道是我爸的哪个女人。
反正肯定不是我妈。我打三岁起就没再见过我妈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那个女的看到了张着嘴往楼上看的我,好像认出了我是谁,又好像不太敢确认。她把头一撇,往楼下掸了掸烟灰。
为了防止烟灰把我的头点着,我赶紧溜了。
街角那家正宗网红酸奶□□花店,小时候曾经是当红时尚蜂蜜小面包店,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不知道用他家多少蜂蜜小面包凑合过早午晚餐。
我去找老板借了一下手机充电器,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只是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软磨硬泡,并承诺买两斤卖不出去的网红酸奶□□花之后,他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把充电器借给了我。
“哈哈哈,你社交真的好菜啊,就只会霍霍钱!”
我无视耳边电子音的取笑嘲讽,给手机充满电,背着大书包,拎着两斤临期□□花,对着这个破居民区轻轻地挥手。
再也不见了,我糟糕的小时候。
我去港口买了一张夜航船船票。因为是四等坐票,又是过夜的,所以票价很便宜,人也不多。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三个背着铺盖卷的中年工人。
四等舱长得像我们高中的食堂,蓝色的塑料座椅四个一组,围着一个小方桌。
我挑了一个空调下的座位坐了,并阔绰地把我的腿、书包和麻花放到其余三个座位上。反正没人。
我就着半本穿越,吞下一根麻花。
艮啾啾的噎死我了!一点也不好吃。
“这也不好看,女主怎么毛了三光的。”
电子音又在我耳边讨厌了。
“好看的要充会员,要不你给我点钱?”
我一口气灌下半瓶矿泉水,在脑海中和系统过招。
系统立马闭嘴了。
船行驶得很平稳,规律地轻轻晃动,跟火车差不多,晃得我有点昏昏欲睡。但是我不太敢睡,因为不远处那三个工人大爷掏出了一打啤酒、一只烧鸡和一副扑克牌,我怕他们觊觎我的酸奶□□花。
背上书包来到甲板上,一出门就被海风扑了一脸,感觉顿时清醒了很多。
海天一色也可以用来形容海和天都是一片漆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远处一闪一闪的光,是一座正在孤独发射信号的灯塔。
我伏在栏杆上,向下看在黑夜里仍旧雪白的浪花。
每离家远一米,我就越高兴一分。
可能麻花在我胃里过期了,搞得我有点上头,很想学着青春电视剧里那样对着大海乱喊一通。
但是理智和素质还是阻止了我大喊大叫。最后,我对着黑漆漆不知有多深的海面无声地说:
“再也不要回去了,我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获得自由!”
系统小声哔哔:“但是你还得做我的任务。”
我没理它。
不过就是考试罢了,考试赚钱我乐意。
还有一丝念头,我藏得很隐蔽,系统应该没发觉。
我没有牵挂的家人,也没有朋友,谢谢有任务,指点我接下来的每一步,让我不至于无事可做。
“等上了大学,一定要做到最好,让我爸后悔今晚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