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虽是师徒,却也只偶能在旁指点谢谣息一两句话。
他留下一本天书与宝剑山河剑,让幼年谢谣息独身在息雪峰上长居,自行悟求天道。
几乎可以算作是放养。
谢谣息听话刻苦,便真在这山上如苦行僧般独修十年。
虽说她天赋高,于修道一事上,可算作是福慧双修,但难免也会发生些意外。
她筑基之时,年岁尚小,心智未熟,急于求成,以致道基不稳,灵气暴体外溢。
她失控后,不慎用剑将大殿的一处墙壁劈出一个大洞,那裂洞足有一成人高,可容纳一人通过。
好在谢谣息及时被人拉回了神志,才未出大差错。
但在八岁稚童眼里,险些走火入魔,外加毁坏公物,无异于是闯了不小的祸事。
可谢谣息不会修房子,她与师门子弟不相熟,无人可倾诉,筑殿需用的亦不是普通石材,非她一人之力能采回。
昔日在父母疼惜之下,她也不过只是个被娇生惯养过的孩子。
谢谣息瞧着那大洞,初时是无措了几日,但有心无力,最后也就只能搁置。
息雪峰常年无人来往,哪怕时日渐长,破洞年久无人修缮,也鲜有人知晓。
再等到谢谣息长大些后,功力增进,一日千里,便在那处使了个障眼法,使其在人眼里与旁处无异,又外加了禁制,若无口诀,风物不可穿过,就如真实的墙面一般。
时至今日,那处破洞依旧存在,只是外人看不见罢了。
夜深无声,雪停,风静,头顶一轮橙黄圆月。
沈广白忽听见底下殿内传出动静。
是人急切走动时,按捺不住,产生了脚步声。
他眉梢一凛,动作迅疾,跳至殿门前,一手握住剑鞘,另一手按上殿门,门上的禁制刹那间被解除。
大门被推开后,冷色月光从外直往门洞里灌。
深夜之中,纵未点灯,殿内却并不全然黑暗。
灵台之上,谢谣息闭目端坐,一朵半隐半现的金莲悬于身前,照亮了一张脸,五官清秀,肤色惨白。
自金莲之处散发光辉,向外侧平铺开,足以让人看清其殿中景象。
同谢茵初醒来时一样,最内侧的福缘灵阵源源不断地,将盘桓在外界的灵力打入谢谣息体内。
但与之不同的是,谢谣息的金丹早成,奇经八脉畅通无阻,灵力快速地在其中运转周天,外化如彩雾一般向上飞腾。
这本该是一副圣洁的景象,但最中心的谢谣息,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奇差。
电闪雷光环绕在她四周,如铁链一般抽动,与谢谣息外溢的灵力抗争,扯动着贴身的衣袂,不停被混乱的灵力搅动得膨动翻飞。
当日被天雷劈顶后,一身血衣至今未能被换下,浸入衣裳的干血发乌,新伤、旧伤细密地聚集在少女剑修外露的皮肤上。
破布衣裳下,盘腿莲座早已被血水浸染,只令旁观者觉得触目惊心。
至于外围,五颗灵珠作眼,再套成一阵,用来困住这穷追不舍、迟迟不肯散去的天道雷法,以及被天雷盯上的谢谣息。
整个大殿都被布置成一个巨大的结界。
仅站在结界几步之外,阵内便无一丝声息可被传出来。
这与旁人在外所想的大不相同。
所谓昏迷未醒,不让旁人相见,不是卧于床榻,安静休养。
而是被阵困束,雷劫不止,生死难料,不容乐观。
沈广白早知此事,并不诧异。
将谢谣息带回来时,雷劫尾追他一路,不肯罢休。
之后,几位前辈合力才将其镇压下,用此阵维持短暂的平衡。
可要破劫保命,却得靠谢谣息自己。
她的灵识被清云道人用金莲护住温养半月,只要她有心,不日应可醒来。
但此刻,除此之外,本是封锁的大殿里,他见到,锁灵阵前还站着一人,身形纤瘦,不发一言,似一帘幽魂。
无需等他问话。
谢茵知道被发现了,也不躲,回过身来,她没有去碰那禁锢住谢谣息的阵法,但面色不大好,问道:“沈师兄,这便是你说的,她无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