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过苍穹,天幕都被半空中那一人一剑夺去光华。
谁敢与天平分秋色。
天道如有神识,察觉到有外物进入,在为谢谣息助势,想要将其驱逐,遂分出一分,转而先去攻击下面的谢茵,欲先破其阵。
这意图明显。
见此,谢茵瞳孔微缩,手上握紧了善心剑,心中默背太华剑诀,欲以全力周旋应对。
天道或会笑她螳臂当车,可这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拦住它。
但,即便她已唤起全身灵力,却也无法彻底拦住一击,一阵擦着火花的剧烈碰撞后,她被击退数丈,握剑跪地。
她的佩剑善心虽有名字,但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不像山河那般宝剑有灵,自带护体罡气,能为主人抵御雷电。
电光与剑身对上后,蛇电连同刚劲顺着剑身爬上她的手臂,瞬时半边身体麻痛难忍,若不是她毅力惊人,险些就要抓不住颤鸣的剑柄。
而她也没有力气再接一次了,她抬眼看去,只能眼见着那雷电如有实质一般迎面袭来,令人避闪不及。
这时,一剑自上而下插入地面,如定蛇七寸一般斩断了那蛇电,剑虹震飞尘土,气浪荡开,同时也将聚气阵毁去一角。
积起的地气被四散震开,掠起浓厚风沙,迷人双眼。
聚气阵破的同时,谢谣息手中无剑,以身法挡雷,二人均是再无力阻挠天雷,直至最后一道雷击,将两人都炸飞,谢茵撞在树干上,呕出一口血,谢谣息亦不知落去了何处。
在彻底昏死过去前,谢茵看见一个人影缓慢地从灰雾中朝她走出来,衣袂飘飘,长发落地,形同鬼魅,她已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亦或是她已入了梦境当中,因为她认出了,那是泽址。
不知过了多久,被天雷炸散的意识才再度回归聚拢。
梦境里,谢茵闭目平躺在乌黑泱泱的静水之上,识海本是人的意识最深处,古静无波,但谢茵却不同,有嘈杂人言声,趁她无力反抗时,不受控制地穿过耳膜,从四面八方,如说书般在她耳边絮叨,扰她清净。
他们在说,谢谣息一家抢了养女谢茵的仙根,互换了姐妹二人的命格,害得养女至今在外门受欺负,害得谢茵无法登天道,有为之不平者道,这谢家当真是可恨,这谢茵也当真是可怜。
又说,谢谣息偷人机缘,遭天道反噬,大概率是飞升不了了。
这些声音都十分缥缈,让人产生如坠噩梦的虚浮焦躁感,直到有一人在她耳边轻语,他的声音贴得极近,道:“听见了吗?”
“天之骄子,山河作剑,立于天穹,俯瞰众生,那本该是属于你的,却被人生生剥去仙脉,剔除仙骨,夺走命格,只能沦为一个天资平平的废物。”
“你就不恨、不怨吗?”
话愈多,眉梢愈皱。
谢茵只觉得这些声音吵闹,扰人清梦,她本就修为低微,又受了伤,灵神不稳,一时之间难以挣脱。
她知道,这是泽址又在作妖了。
许久之后,谢茵才费力从中醒了过来,识海的天地间骤然安静,她神思清明,睁眼看去,泽址坐在她身边,凑得极近,几乎要与她贴在一起,芙蓉面,桃花眼,笑盈盈,饶有兴致地俯身盯着她。
他的乌发从脸侧垂落,与黑水融为一体,而她倒在水面上。
对此,谢茵已经是见怪不怪,伸手将人推开,坐起身来,离他稍远了些。
在太华宗修习的十来年间,谢茵早就接受了自己天资平凡的事实,且泽址的话一向真假参半,意图蛊惑人心,引她入歧途,因此,虽然她心中有惑,但并不觉得泽址说的是真话。
对于泽址,她只有满心防备。
见此,泽址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阿茵,你可真是冷淡。为何你总是能不为所动呢?”
天赋、力量、膜拜,这是许多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东西,可谢茵......
谢茵已经闭上眼睛,如老僧一般坐定,默念心诀巩固魂体。
这一汪黑水无垠,二人各坐一端。
这里便是谢茵的识海,其中只有无穷尽的黑暗,和一个叫做泽址的人。
泽址本无形,存在于她心间十来年后却逐步化了形,有了人态,他的人相生得一副慈悲菩萨模样,乌发如墨,白衣胜雪,但谢茵心知他喜诡辩,好杀伐,乱人心智,不是个善茬。
她称他为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