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鹰愿意再给一笔钱,他们倒不介意再忍让一些时日,待到他们想出更好的法子。
结果聂长鹰的想法,倒是与他们不谋而合。
他一拍桌子,笑道:“钱可以给你们,但——我不想再见到长姐,你们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聂飞鹰让小厮拿了一包金条,与金条包在一起的,还有一包毒药。
尤逸群胆小,当即就吓得尿了裤子,何翠翠抱着金条再三磕头言谢。
于是何翠翠准备了一桌菜,亲手替她盛上一碗汤,露出一副谄媚表情,
“惠兰,喝吧。”
聂惠兰这几日本就胃口不好,她看着何翠翠的脸更是吃不下饭,三推四阻之后,汤洒在地上,本就有缺口的碗,与地面碰撞,碎成一块块的。
何翠翠破天荒地没生气,立马蹲在地上开始捡碎片。
“没事,这碗早破了口子,碎便碎了吧。”
她皱着眉头,正想开口,谁能想到尤逸群吓得不打自招。
“我,不想毒死你的——是你弟弟,是你弟弟逼我们的!”
毒死她啊。
她没有感到愤怒,心情平淡的要命,抬手拿起一旁何翠翠喝过的茶壶,倒了杯白水,点头道:“哦。”
尤逸群一个劲的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她也懒得低头,平静的同时,她也觉察到无止境的疲惫。
她提着剑,晃晃悠悠一直向前走,走啊走啊,又来到镇子边上的河流。
河流并不湍急,她神情恍惚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水末过她的膝盖。
她以为她会看见尤思齐,但是没有,她一路向前,谁也没有看见,也没有谁喊她停下。
直到,她又一次睁开眼。
看到的却是袁厌的脸。
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唇边,说道:“醒了?”
“嗯。”她喝下热茶,蔫蔫说道。
袁厌挑挑眉,问道:“侥幸活着,没什么想说的?”
她自嘲道:“说什么?活着还是死掉,于我而言有什么区别?”
袁厌一时语塞,看着她皱眉道:“你——你就没别的想说的?你不恨这世上的人吗?”
“我恨他们做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她靠在床上,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明。
袁厌咬着牙,恶狠狠瞪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难道,不想再做女侠了?”
他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便按着她的肩膀,继续骂道:“你有没有出息啊,你难道是为了让尤思齐,出生才苟活到今日的?你当年说‘聂惠兰要成为名扬天下的女侠’,现在难道不想了吗?”
“我今年四十岁,再过一年便是四十一。”她抬起头望着他,又问道,“我爹死了,思齐也死了,我又证明给谁看呢?”
袁厌拿起她的长剑,用未出鞘的剑狠狠顶在她的胸前,一脚踩在床铺之上,一字一句道:“证明给你十六岁你看!”
聂惠兰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昂贵的剑鞘。
“我——”
“你已经知道世俗于你而言不再重要,为何不试试,去做你年少时候想做的事情,可能晚了,但就像当年所有人都说女人不行一样,你却觉得你能行,如今,又为何偏偏觉得四十岁的女人不行?”
“试试吧。”他说。
试试吧,她想。
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可以。
十六岁能做到的,四十岁也没什么不行的。
她聂惠兰,要成为名扬天下的女侠。
她只要这一柄剑就足够。
她要飞出去,而不是被困死在自己制造的牢笼之中。
她没能保护好思齐,父亲也没能保护好她。
她细细想来,其实她最亲近的人,一生都在让她违背本心。
如今——这世上早没什么能够阻拦她。
她又在害怕什么?
她根本没有必要证明给任何人看,她唯一需要看见的——是还活在她心里的,十六岁的聂惠兰。
她不知道袁厌为什么帮助她,但她喜欢这样的日子。
她成了四方镇衙门的半个捕快,整日跟着袁厌早出晚归,只要不走进衙门,县令只装作没看见。
毕竟,她除了是个女人之外,简直是最佳的免费劳动力。
起初,另外几个老捕快是很看不上她的,
“女人能有什么用?怕不是要拖我们后腿。”
“来个漂亮姑娘也就罢了,四十岁的老女人看着也糟心。”
“袁厌,你这么多年不娶妻,每次去青楼你也不同我们一块去,该不会是因为口味独特吧?”
他们朝着袁厌露出暧昧笑容,聂惠兰对他们的侮辱置若罔闻。
一帮蠢人罢了,她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