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没怎么吃东西了,现在又觉得不怎么饿,连条小鱼都抓不住……人鱼心头一慌,拎着鱼的那只手弹出锋利的指甲,在鱼腹划了两划,整条鱼上最生嫩鲜美的腹肉就被取了下来。
他把这条巴掌大的腹肉递到人类小孩嘴边:“快吃!”
再不吃点东西,这个人类小孩就要饿死了!
真正意义上的饿死。
让人鱼心凉的是,人类小孩没有露出丝毫面对食物的垂涎欲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凑到她嘴边的鱼肉,就把视线移开,落在了人鱼不带丝毫掩饰的焦急面孔上:“为什么要吃?”
“再不吃东西你会死的!”人鱼气急道。
“这我知道呀,”出乎人鱼的意料,人类小孩依然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大概还有一两天时间吧——一两天之后我就该饿死了。”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朵上那个像耳夹的淡金色耳饰,“爸爸给我的辅助AI虽然损失了大半功能,不过做个身体情况判断还是可以的。”
人鱼茫然又难过地看着满脸不在意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人类小孩,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在胸膛里膨胀,以至于眼睛那也传来了被什么充盈、无法承载的感觉。
人类小孩怔了怔,朝他伸出手:“……你在哭吗?”
她似乎是想抹去他的眼泪,但那滴眼泪滑落的速度远远快于人类小孩伸手的速度,当它沿着人鱼的面孔坠落时,人类小孩的手才堪堪触及到他的脸颊——她的手心里,多了一枚樱蓝色的珍珠,圆滚滚的,泛着温润的光。
“为什么眼泪会变成珍珠?”人类小孩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珍珠,就像正常孩子看到出乎意料的画面时的惊叹。
这个时候,她的脸上、眼里、说话的语气中,才带上了点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活泼。
人鱼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问:“那你为什么想死?”
他看出来了,对食物都视若不见,慢慢地饿着自己,这个人类小孩是真的想死。
“为什么要活?”她反问道,刚才那一点轻快的语调已经从她的声音里消失了,平静的叙述声里听不到任何起伏的情绪,“虫族占领了这里,安泽尔帝国抛弃了这里,被遗弃的人——像爸爸妈妈那样的人,他们挣扎着活了下来,但最后还是死去了,那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星球没有未来可言。
活在炼狱里和死去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每颗行星都是这样的,”人鱼努力组织措辞,“其他行星上不是这样的,那里没有虫族……”
是存在未来,存在希望的!
人鱼想把这样的心声传达过去,但他很少和人类种交流,对于人类种的语言并不熟悉,听还好,简单对话也行,想要复杂一点的表达就难了,比如他现在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人类种的语言里,希望和未来是怎么说的……
早知道会遇到这么漂亮的人类小孩,自己当初就该好好学语言课——不该逃课的,人鱼心里泪流满面,悔得肠子都青了。
结结巴巴努力了半天,人鱼还是没想起来那几个单词怎么说,倒是人类小孩看了他一会,忽而笑了起来:“你和我爸爸好像,他也总这么跟我说。”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跟着亮了,像星星都被迷醉,落进了她的眼里。
人鱼已经看得呆住了。
人类小孩的注意力已经移开了:“这是给我吃的吗?”
她捧起人鱼手里那块特意庖出来的鱼肉,放在眼前看了看:“但我不能吃生的,肠胃会受不了的。”
人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顾不得去想她为什么改主意了,赶紧回忆自己可怜的词汇库:“我、我给你做熟的!”
“而且我不会吃鱼,鱼肉里的刺太多了,会卡喉咙。”人类小孩说。
“我给你挑干净!”
……
林尼尔斯撑着下巴,看人鱼拍着尾巴高高兴兴地烤熟了鱼肉——亏得他一个人鱼知道怎么烧烤——又仔仔细细剃干净了鱼刺,这才把放在蕉叶上的鱼肉递给人类小孩,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半浸没在海水里的鱼尾巴就开心地把水面拍得哗啦作响。
像铲屎官捡到了心仪的美貌主子。
林尼尔斯对此作出了好像哪里不对但又非常符合实情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