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时雨终于肯作出些反应,“我是在怪我自己。”
“胡说什么?”
“抱歉,我违诺了。未按计划出现在宴席之中,若裴青烈有所察觉,必然会怀疑到我头上。”
乔时雨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带着些急切,“快,你叫醒孟清也,带好罪证,趁席散人流汇集,离开裴王府。”
沈如琢阖眸,反唇相讥,“乔大人还真是叫人惊喜。”
随后他又收敛了神色,沉声道:“现在走不了。”
乔时雨极为不解,“什么意思?”
沈如琢:“我将许巫师一事,全盘告知与了孟清也,在她醒来做出抉择之前,我都不会离开。”
“你疯了?当初我就不该将这事告诉你,妇人之仁,难成大事。我不管这些,你必须按我说的做,立刻马上带着罪证离开!听清楚了吗?”
乔时雨怒吼道。
在他眼中,沈如琢一直是个有分寸之人,分得清大局与小情孰重孰轻,可他万万没料到,沈如琢竟为了一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他不允许沈如琢在这个关头犯傻。
沈如琢言辞恳切,“乔时雨,我答应你,一定会带着罪证面圣,将裴青烈绳之以法,但不是现在,你可知我能安然无恙的拿回账簿,是托了谁的福?是孟元知,他放我离开,我……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又有何颜面再见孟清也,余生恐不得安宁。”
“这与我何干?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不愿走,好,你不走,我走!速速将罪证给我,我好即刻动身回京,就算没有陈情信,凭这些,足够叫乔时雨碎尸万段!”
乔时雨似是陷入了癫狂,浓浓仇恨溢出,不敢忘,亦不能忘。
这是他此生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沈如琢不禁皱眉,“陛下不会信你。”
“那他便会信你吗?啊?”
其实乔时雨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无论他如何辩驳,都洗不清这层罪臣之子的身份,叛国,谋逆,还有许多难听之词,时时压在心头。皇帝开恩,他得了赦免,披上华衣,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可终日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脸上的面具,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你还是那个罪人。
他从前是罪臣之后,现在也是。
可他不想将来一直是!
“我没办法,沈如琢,你知道的,我为了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我承了乔家的恩,我要还的,帮帮我,好吗?”
乔时雨绝望之下猛的起身,使尽全身力气,将沈如琢的手攥住,面上一片恳求之色,“沈如琢,我求你。”
沈如琢当然知晓他所做一切并非为了私心,昔日好友苦苦哀求,何尝不动容。
“乔时雨,抱歉,我帮不了你,我亦有自己要护之人。”
“此刻还未到穷途末路之时,世上多得是绝地反击之绝唱,相信我。”
沈如琢并非盲目自信,眼下,裴青烈尚需顾及着徐封的脸面,不会在无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而对他们下手,其子心怀异心,其亲信亦可算作他们这边的人。更何况,孟清也已取得陆微言的信任,如此算,他们的赢面其实很大。
婚期一过,他们便没有理由再待下去,裴青烈亦寻不到理由将他们留下。
但一出塞北城,裴青烈必然会派人追杀,只要人不是死在他的封地内,谁又能怪到他身上呢。
一切,并非乔时雨想得那般糟。
“呵呵呵呵。”乔时雨浑身泄力般,松开了手,狭长眼眸里写满落寞。“我再信你一次。”
复又道:“对了,恐给你添麻烦了,我消失在人前,是去了书房暗室,还将暗室搞得一团乱,裴青烈只会发现得更早。”
比起今日种种,乔时雨此言,并未引起沈如琢太多波澜,迟早之事,早一时晚一时,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完后,乔时雨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裴青烈必然会派人去他院中,他得赶在裴青烈的人到之前回到房中,做好伪装。
沈如琢转身推门欲进,却见孟清也正直直站立在门前。
冷脸。
“阿也,你好些了吗?”沈如琢放缓了语气。
不知方才他与乔时雨所言,几分入了她之耳。
孟清也轻轻点了点头,“我要见他。”
虽未言明他确切是何人,可沈如琢心底分明,此人,只能是孟元知。
孟清也的抉择,便是与孟元知相见。
沈如琢:“可以,但我们得先过了裴青烈这关。”
“阿也,你是随陆姑娘进裴王府的吗?”
“是。”
沈如琢在瞧见孟清也一身侍女装扮时,便猜想她已成事,如今得了肯定答案,心底了然。
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抱歉,你还是回到陆姑娘身边更为安全。”
并非仅仅是安全,陆微言会在短短几日内便欣然将孟清也带在身边,必然是极为看重,孟清也离奇不见,若引起她怀疑,再生事端便不好了。
陆微言身边不能少了孟清也,而下人院里少个下人,谁又能知呢。
这也是孟清也眼下最好的去处。
纵使心如刀割,可沈如琢扔只能以一句抱歉聊表寸心,是他亏欠孟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