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陌生但熟悉的瘦金体跃然于上,遒劲有力,锋芒毕露——“賸照歌台拂镜尘”。
荒诞的猜测乍现脑海,宋镜歌蓦然想起了许野望。
迅速意识到该想法的镌空妄实,她将眼前场景归因成偶合。
“不用了。”宋镜歌转过头,“我不需要。”
离开浮云寺按原路返回旅馆时,寺外已薄暮冥冥,宋镜歌坐在了副驾驶。
驾车于蜿蜒山径,钟冬玲放慢了车速,行驶至平缓路段,马路两旁的路灯亮起。
“昨天我翻了西部计划的花名册,北都航空航天设计院也参加了。”钟冬玲回忆起参与人员的名册,“他们藏城项目副主任的名字和你都是古诗标题。”
“有点凑巧了。”宋镜歌的眉心稍动,“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许野望。”钟冬玲道明对方的姓名,“宋镜歌,和你的名字一样好听。”
宋镜歌愣怔稍许,温柔的目光寸寸凝滞,眼底所剩不多的笑意全部散尽。
半阖澈眸,再抬眼后,她方才的情绪藏匿的毫无端倪。
“中规中矩,没有很特别。”宋镜歌客观评价。
车辆按照马路指示牌转弯,回答她的是转弯处的一阵巨响。
轰隆——
川谷呼啸,俄顷间周遭山崩地裂,侧壁坍塌,擎天石笋横七竖八地占领道口。
崩倒之音似雷霆贯耳,滑坡泥石流迅猛铺展,体积庞大的碎石块裹挟着泥尘哗啦滚落,犹如海浪汹涌而下,在山路上砸出不规整的坑洼。
雨后藏城的夜晚潮湿,路灯照亮了山体滑坡的部分景象。
石头乱无章法地垒叠堆压,完全堵塞住曲折的前路,峡谷双壁夹路,高空才能窥见天色。
来不及反应眼前的山体滑坡,钟冬玲紧急刹车,宋镜歌的身体前倾撞向玻璃车窗。
求生欲让她伸出胳膊,闭眼护住头部,附加安全带的作用,成功缓冲惯性。
宋镜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胆战心惊的身边人:“幸好刚才你及时刹车,不然我们都得受伤。”
“太吓人了,我现在出了一身冷汗。”钟冬玲还没缓过神,说明了她们的处境,“这条路本来就偏,又在晚上遇到了山体滑坡。”
“最近是藏城的雨季,山坡容易松动,我看看导航。”宋镜歌下车查看情况,打开了导航软件。
“路都被堵死了。”钟冬玲跟着下车,看了眼宋镜歌的手机界面,“山里信号不好,导航得加载半天。”
宋镜歌低头盯着手机,导航正在持续规划新路线,进度条加载了几秒,终于规划完毕。
刚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钟冬玲,便听见对方激动地提醒她。
“宋镜歌,后面来了辆车!”
宋镜歌闻声望去,月朗星稀,山谷路径附近只亮了一盏灯。
峡谷的马路并不宽敞,恍若看见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对方向她走近,轮廓便愈加清晰。
山谷滑坡将息,万籁俱寂,男人站在夜色微蒙中,半张脸陷进暗影,通道里光线昏暗,覆盖了他的颀长身形,首颈笔直,宽肩窄腰。
藏城夏季的昼夜温差大,男人身穿黑色冲锋衣,站在了距离宋镜歌两步远的地方。
是许野望。
时隔九年未见,宋镜歌还是认出了他。
许野望逆光朝她双眼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他眉眼佻达,微微上挑的眼形蕴有野性,漆黑的瞳仁融于暗寂。
潮湿燥热的海汽在他的额前留下稀碎暗影,将情愫完全隐藏,使人看不清许野望的表情。
一瞬息,目光相接。
紧接着,许野望又错开眼,好像是没有认出宋镜歌。
宋镜歌无法诉说再次见到许野望是何种心情。
千语万言淤积喉间,宛比锋刃割扯软脊。
怔然,而后是错愕的恍惚。
以至于宋镜歌没有注意到,在许野望下车后,他的同事陆应泽紧随其后。
“你们好,这边的山区偶尔会发生山体滑坡。”陆应泽开门见山,施以援手,“我们在藏城工作,对附近的路比较熟悉,可以带你们离开。”
“太感谢你们了!”钟冬玲方才焦虑的情绪一扫而空,“我们正愁着怎么回去呢。”
陆应泽热心询问目的地:“你们要去藏城哪?”
“去藏城的市区。”钟冬玲说。
“正好我们也要回市区,藏城的山路绕,晚上在山区开车不安全。”
陆应泽看了眼身旁的许野望,说出了他的建议。
“现在我们都有一辆车,不如我和我朋友各开一辆给你们带路。”
钟冬玲把决定权交由给宋镜歌,对方斟酌用词回复。
“谢谢你们的好意。”宋镜歌思虑过后婉拒道,“不过……”
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完许野望的视线灼灼,仿佛鹰隼,毫不避讳地落在了宋镜歌身上,在旁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启唇。
远处灯火明明灭灭,霓虹的光影在他的眸底拉扯,交锋,碰撞出火星。
“我们一起坐。”许野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