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过来。”
随月听见那道讨厌的声音,像厌人的蚊子吱吱作响,讨厌的人喊着她的名字。她不想过去,所以冷漠着脸,无动于衷,没有回应。
“阿月!”男人又喊了她一声。
游泳池旁坐着她的弟弟,男人喊了弟弟进去,弟弟抬头,看见天上在放烟花。
“爸爸。”弟弟冲男人跑了过去。
剩下随月一个人在原地,她觉得清静了,转过身,抬眼看着绚丽的天,在躺椅上坐着。
电话响了。
“什么时候过来?阿月。”闻汐的声音在那头传过来,那边还有颜未舒的声音。
2008年的最后一天,随月不想出门。
“我不去了。”
“不来?”闻汐变了脸色,“你说了要来的啊。”
“身体不舒服。”她的声音一直很沉。
“啊?”闻汐又变了表情,“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头疼。”
“吃药了吗?你在家?”
“不用管我,你们玩。”随月说完,没等闻汐下一句,就挂了电话。
随月很讨厌自己这样,她很讨厌社交,但她爱她的朋友。她经常会有一段不想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无缘无故,毫无理由,可能是身体内的第二人格发作,让她脸色一变,嘴巴一闭,情绪低落,有那么想死的一瞬间。
第二通电话打了过来。
随月把手机关机。
她的妈妈出来叫她吃饭,男人在里头大喊大叫,随月厌烦那个声音很久。
“你看她变成什么样了?”
客厅里传来的声音像针一样,扎着她,但不痛不痒,可能威力还没有被蚊子咬了一半大。
她很讨厌她的父亲。
自小他就没怎么管过她。她也觉得他没有资格管她。
她厌恶他的语言暴力,粗俗,恶劣,自大,薄情。
她把一切贬义的词语压在那个男人身上。她有时候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一个优点,但费尽心思,除了有钱,别的一个优点,她都找不出来。
随月没有学习的压力。
她不喜欢学习,但是离不开学习。她觉得学习陪伴了她的一生,帮助她解决了很多困惑。
比如有一段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拼命学习,忘记那些烦恼。她用学习来杀死时间,丢弃烦恼。
“她什么样?她就是不想跟你说话而已!”
母亲直白的反驳传出来,屋内又是一片安静。
伴随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随月不关心出去的是谁。
父母吵架是常事,她以前的同学嘲讽过她,家里再有钱又怎么样,家庭还不是不和睦,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家庭破裂的那刻也就是破财的那刻。
随月当然没有当一回事。
什么破裂,哪怕地球破裂,都与她无关。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只手,一直紧紧抓着她,她干脆躺下来,躺在泳池边,闭上双眼。
她有自己的世界。
第二天,元旦假期。
闻汐没有打招呼,直接来她家里找她。随月开门的时候,头发还是工整的,她头发只到肩膀下方,穿着件宽松的白T,下身的短裤被挡住。
家里空荡荡的。
看见她的第一眼,随月眼里的无神换成一道光。
“刚睡醒?”闻汐笑得明艳,她的卫衣是淡粉色的,跟她的面颊一样。
她走进来,随月还没说话,把门关上。
“家里没人?”
“你怎么起这么早?”随月刚是被铃声吵醒的。
闻汐从沙发上坐下,“没人就好。都出去玩了?”
“不太知道。”
“头还疼吗?”她抬眼,看着随月。
随月觉得鼻子里的软组织有点刺痛,她擤了擤鼻子,一瞬间,鼻子微微发红。
“不痛了。”
“那能出门吗?”闻汐直起身子来,她觉得这家里空旷的感觉真好,特别是没有那个男人。
闻汐特别讨厌随月父亲看她的眼神,晦涩、阴暗,又将欲望挑明。
她从没有跟随月明说过。
“去哪里?”随月在她身边坐下来。
闻汐靠过去,鼻子凑在她脖子旁。“你看起来没洗澡,但是很香。”
随月被逗笑了,她推了闻汐一把。
“去哪都行,问你呢。”闻汐也笑,她往后靠,“舒儿说她不能出门。”
“所以你来找我?”
“不是啊。”闻汐看她一眼,“舒儿她爸逼她学钢琴课,她不喜欢,搞得她心情不好,和她爸顶嘴了,和颜晓羽一起被禁足了。”
随月叹了口气。
“舒儿变了。”闻汐笑道,“变叛逆了。”
“迟早的事。”随月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
“要做饭给我吃吗?”闻汐突然亢奋。
“我哪里会做饭。”
随月开了冰箱,从里头拿出来几片吐司,鸡蛋,洋葱。闻汐站在桌台前,双手靠着,眼和嘴都笑着,看着随月的背影。她家厨房很大,食材不多,但用具什么都很齐全。
“我知道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