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一整天的大太阳,在深秋这样多雨的季节实在是不多见的。晌午时平哥来了一趟,嘱托我如果老爷来了,就将书收起来,不要叫他瞧见。我虽觉得奇怪,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一整个下午,曽老爷都没来,天空没有云,阳光得以直接打在门外的槭树叶上,单调的很。正当我为曽老爷没来这件事松了一口气时,门外的小丫头拿着她的小扫帚,匆匆跑进来对我说:”小少奶奶,老爷来看你呢。”
看来这口气松的还是早了些,我慌忙将手上的书塞到枕头下面。
曽老爷是金城人,北方人大多很魁梧,他也没有例外。前文说过,我对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皆是因为他常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我看。同样的,今日也是如此。
老爷进了我的房间里,对我嘘寒问暖一番,提醒我要包容太太的暴脾气,叫我对吃穿用度不满的地方,尽可以提出来。
这没什么的,他像个很平常的,关怀后辈的长辈。
一切不平常始于平常,然而我那时对于这个道理的认识,到底是不够。
我放松了警惕。
这时,一只蜗牛爬进了我的被子里。那不是一只普通的蜗牛,它的黏液粗糙又滚烫,每每被它爬经的地方,像被火燎过一样烫。
那粘液又烫又痒,且紧紧黏在我的皮肤上,抹去不得。
我终是醒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把推开曽老爷,大喊一声:“你做什么啊!”
老爷没有防备,被我推得踉跄一步,然而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没事人似的,又向我走来,带着可怖的笑。不待我再喊再推,他捂住了我的嘴。
纸窗子开着,窗外的小丫头朝我这里望了一眼,一眼后,又拿起小扫帚,扫起了地上的槭树叶,深秋时节,叶子总是掉得很多,正红色,像是在地上燃烧的火。
蜗牛继续在我的腿上爬,很快的,滚烫的小腿就像是要炸开一般难受,过不久,遭殃的就将是大腿,再往上,往上,罪恶的蜗牛将爬遍全身。
我拼命地推,双手却被禁锢住,我想大声喊叫,蜗牛却封住了我的嘴。
救命!
救命啊!
谁能救我?
眼眶包不住恐惧的泪水了,蜗牛在不断爬,火焰在不断燃烧,下半身似是被焚尽了似的,已经了无知觉。
我像是一个掉在火海里的人,周围全是滚烫的火,天边日落了,天空烧成一片,槭树落叶了,地面烧成一片,我被蜗牛爬遍了,我烧成一片。
曽老爷终于尽了他的兴,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不忘警醒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如果我跟旁人说呢?”
“那便随你,没有人会帮你的,就算我要了你的命。”
“老爷这些年生意不景气,脾气也不好,你可千万不得悖逆他,不然是要吃大亏的。”耳边响起娘的话。
没有娘这句话,没有曽老爷的警告,我也依旧不会说的,毕竟这样的事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是毕生之耻。
我斜着躺在塌上,一下也动不了了,仿佛真的被焚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