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
首尔泛着凉意的寒冬,那尘封在铁盒子里的记忆,因为田萌萌再次被打开。
蓝尧斋显然没有料到会这么巧。
昨天晚上还有北京那边的人给他发短信,问他过年回不回国?他坐在屋塔房的床上,咬着烟,炽热的烟灰落在湛蓝色的床单上,灼烧出一圈灰色的污渍,他报复性的回了一句,“回去给爸爸的坟头除草?”
对方便再没了下文。
一直到凌晨一点,蓝尧斋昏昏欲睡,似乎是梦到了在江苏镇江时的日子。几个片段,其中之一,是蓝尧斋在便利店门口被撞一下肩膀,他都会把人打到半死,不可一世的轻狂。
“唰”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将他带到了一面绿色的墙壁面前。
蓝尧斋打了人,是挑衅当地高等中学的管理制度。显然意见这样的后果,就是被老师叫了家长。
只是没有人来。
教师办公室传来的声音,“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爸爸背了互助会的债还不出钱,一不作二不休,大半夜里全家人在一块儿索性点了煤气,只有他蓝尧斋抢救回来了。”
沉默片刻后,里头又传来问话声:“蓝尧斋,他是不是没有妈妈?”
哦。
他没有。
蓝尧斋背靠着墙壁,全身的毛孔都在烧着火。至此之后,课堂上睡觉,课业懈怠,但该打的架照打不误。
后来,还是表叔看不下去,替他休了学接他回去住,让他学门手艺以后谋生。那是开在江苏镇江巷子里的一家面店,二层的小楼,楼下做生意,楼上住人。
店里有两位服务生,一位是他,另一位则是田萌萌的爸爸,田园。
店里生意马马虎虎的维持着,没客人的时候,表叔是根本舍不得开空调。
前街是水果摊的老板在吆喝着路人,后街三个男的光着膀子,蹲在门口,吹夏日的夜风。可能是真的太无聊了,表叔就问蓝尧斋:“小斋,你以后想做什么?”
蓝尧斋感觉这辈子,一眼能望到头。
他想了半天,却回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很困窘,便侧头田园,“田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田园满含对未来的憧憬,他说,“我啊!家里有个小女儿,乖巧的不行。这是我捧在掌心里的宝贝,想让我的女儿上最好的学校,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用做,让她就做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蓝尧斋那时候就想,要是田园是他爸就好了,他会学着做一个好哥哥。
……
“啊!”
不远处传来女生微弱的吃痛声,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蹿过全身。
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
“出了什么事?”蓝尧斋脑子也跟着清明起来,手机就掉在不远处,并没有那么难找。
手机拿在手里并不重,薄荷色的底,是前几年的苹果老款。田萌萌她却保养的很好,手机的四周没有一丝磕碰的痕迹。手指轻触屏幕,那处却多了一道裂痕。
是因为他。
那边的黑暗之处,田萌萌没有应答。
蓝尧斋稳了稳心神,对于他来说,是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他踌躇不前的,顺着手机的光亮走过去,和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对视了一秒钟,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你还好么?”
他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今晚这小姑娘局促的样子,像极了十八岁那时候他想象中妹妹的姿态。
田园是个很宠女儿的女人奴,每一次赚来的钱,都会一分不剩的汇款到一个账号了。存够了,带着妻女到异国他乡,开始新的生活。
她却跌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轻念他的名字,“蓝尧斋。”
他的过往是烂的一塌糊涂,从纽约回来,赚了些钱,也就只剩下钱了。
蓝尧斋垂着眸,神色看上去不是太好,板着脸,声音也是僵的:“不觉得痛么?你看看你此刻表情,就像是失掉了魂。田萌萌,你是不是摔傻了。”
他把她的手放到肩膀上,大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扶上她的腰肢,女生的腰间有一条绑带,扎成蝴蝶结的样式,衬得腰肢不盈一握。
呼吸之间,均是少女独有的甜香。
蓝尧斋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
田萌萌仰着头,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像是要擦过他的面颊,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假象,“你还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她的眼漂亮又无辜,他只当她又是犯蠢说了一些的傻话,并没有往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耍小伎俩的那个方向想。蓝尧斋半跪在她跟前,握着手机,缓缓的靠近,“让我看看,你是摔在了哪里?”
作势,两人离得更近。
田萌萌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过去,少女柔软的不曾受过一丝苦楚的手指,轻轻的捏住他的,“在女厕所门口,我说过的那句。”
指尖刚刚搭上,蓝尧斋方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不记得了。”
他的手那么凉,心那么冷,以现在的情景,蓝尧斋都从来没有想过,编一个美丽的谎言给她。
田萌萌乖巧的低下头,问:“需要我再说一遍么?”
蓝尧斋盯着她,眼神冷森,“如果这样会让你感觉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