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猷将那双鞋子摆在床头,在暗中睁眼看着它,心脏似乎要隔着皮肉和衣服跳出胸口。他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成眠,她身上的香气好似与那晚的又有所不同!
他翻身盯着那双鞋子笑了笑,为何自己对她会这般在意了?
自打在城外将她带回来,她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今晚又送了他这双鞋子,她亲自做的……又是什么意思呢?是真看到了他那日脚上的囧相还是……?
想到此处,沈猷眉头先是一紧,后又不由得扬了扬嘴角,但是瞬间又看清了现实-她心中想的是赵献而不是他。
他此行来武昌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单单守住湖广那么简单,他要将在西南作乱的雍贼尽数剿灭,抓住了赵献,这个目的才可能实现,他才有在朝廷立足的资本。
三年前,他父亲带兵守东北边境时,与女贞交手,大意轻敌丢了两个城池,皇上降罪他们沈家,那时他已在翰林院供职两年,修书撰史,想凭着自己所为朝廷效力,一偿儿时志愿。出了父亲的事情之后,皇上提出若是他能代父赎罪,收付丢掉的城池方才能放过沈家一门,无奈之下,他弃笔从戎,在辽东和女贞征战三载,收复了失地,皇上才将他父亲从诏狱放出。
此时的他,虽然已有功名傍身,是提起便能让对手闻风丧胆的沈猷。但是如今雍贼已经席卷半个中原,兵多力强,此战,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万万不能输的,朝廷将希望寄托于他,沈家将希望寄托于他……而此时他又在想什么呢!
他皱眉拍了拍额头,他向来知道什么是重要的,怎么这时候却有闲心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他闭了眼,尽量平复心绪,将近日对何明瑟滋生出的好感尽数压了回去。
时候差不多了,若是赵献要联络她,也该来了。
……
这日傍晚,何府门外。
前几日嘉鱼县县令李余粮携财、粮逃跑,前几日被沈猷带人在德安府郊南的一座破旧的宅子里找到,钱粮除了小部分被李余粮运往徽州老家之外,其余他都藏在了破宅子的地窖之中,打算得知了赵献一行的位置之后便带着这些孝敬去投奔赵献。
沈猷亲自将他抓了回来,粮、财也一并带了回来,运往徽州的那一部分,刚出湖广便被截了。今日已经核实好了财、粮的数量,砍了李余粮,补了嘉鱼县的差值,如今军饷也可以按时下发。
李偏头刚刚从军营回来,将此好消息带给何府门口守卫,几个沉着脸一动不动的守卫瞬间便欢呼做一团。
李偏头四周看了看,示意让几人小些声音,便见一袭袅娜的身影一闪进了巷子。李偏头定睛看了片刻,方才认出此人是那日在清丽坊弹琵琶的清倌人墨知玉,虽然她此时是一身素色衣服,与那日在清丽坊初见时大有不同,但是身上的清丽气质却未减少半分。
李偏头见她胆怯的朝他们门口的几个人张望,不敢上前,猜想或许是上次在清丽坊发生的事情让她对他们这些士兵有所惧怕,但这个时间她来做什么呢?
李偏头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知玉姑娘,今日所来何事?”
墨知玉名扬武昌,听了对方叫她名字,并未感到多少惊讶,只微微俯身行礼,“这位大人,我是来找何姑娘的。”
语毕,她再抬头方才看清,眼前这个人是上次在清丽坊沈猷身边的侍卫,他脸一半大一半小,让人过目不忘,虽然看着有些骇人,但是没想到声音却是这般的温柔。
李偏头点了点头,挥手让门口守卫放下了兵器,以免吓到她,“知玉姑娘请进去吧。”
墨知玉往前走了几步,顿了顿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上次在清丽坊多谢大人相帮,知玉冒昧问一下大人的姓名。”
李偏头道:“大家都叫我李偏头,知玉姑娘也这么叫吧。”
墨知玉微微笑了笑,“多谢李大哥。”
别了李偏头,她进了院门跟着何家的丫头来到了后院。
何明瑟正坐在院中看着院中的老树兀自出神,突然见墨知玉进来,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连忙将她拉进屋内,唤秋兰上茶。
“知玉,快坐。”何明瑟拉着墨知玉的手,坐在了桌旁。
墨知玉趁着秋兰去倒茶的功夫,在袖中抽出一个小纸条,悄声说:“今日清丽坊刚开门时,上次那个女人便过来了,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无奈妈妈看得紧,我现在方才得以脱身出门。”
何明瑟将纸条摊开,只见上面写着:“我人现在武昌城外不远,你可否愿意跟我出城?”
看完,何明瑟胸中一股热气向上升腾,梗在喉咙,她将纸条捏在手心中,方觉眼中热泪已经翻涌了。
墨知玉见了她这般样子,只以为那字条上写着什么不好的事情,担心问道:“何姑娘,可是有什么坏事发生?”
何明瑟摇了摇头,转脸看着墨知玉,“没有坏事,知玉,我是开心才哭的。”她内心纠结,虽然知道了赵献是反贼,但是她多日来内心的疑问却有增无减,若不当面跟赵献问清楚,她这一生怕是都要留有遗憾,况且,她这人就这样一根筋,现在仍放不下赵献。
她抿了抿嘴角,低头拭去了眼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