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丽坊的外间为上下两层,客人环戏台而坐,一楼和二楼的客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却互相看不见样貌。
“你们在座的今日能保住小命,老子的功劳可大着呢,这个知玉姑娘今日老子要定了,给老子伺候好了,日后保你们店里平安无事。”
这人的声音时高时低,舌头在嘴里打卷,含糊不清,明显是喝醉了,但听得出是北方口音。
何明瑟放下茶盏的空当儿瞥了一眼沈猷,只见沈猷拧着眉毛,侧身在李偏头耳边叮嘱了几句。
李偏头点头起身来到了楼梯口,还未等他下楼就看见身上还穿着铠甲的醉鬼已经踉跄的上了戏台,背对着沈猷一桌,抓起墨知玉的胳膊,将她往怀里搂。
墨知玉害怕,挣扎着不从,紧紧抱了琵琶挡在胸口。
醉鬼见她扭扭捏捏,心里早已是不耐烦。
他大手夺过琵琶,一把扔了出去,琵琶弦摩擦地面发出了尖锐之声。
这琵琶跟了墨知玉多年,她十分爱惜,欲伸手去将琵琶拾起,却被醉鬼一把抓住肩膀,继而去撕扯她的衣裳。
那醉鬼虽然脚步已经盘旋不听使唤,但是手上力道却大,几把便将墨知玉肩头的衣裳撕裂开来,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肩肉来。
鸨母见状,只是哀求道:“客官,客官啊,有话好好说。”却不敢上前阻拦。
台下几个保儿持杖,看着倒是气势汹汹,平日里摆摆花架子罢了,只能震慑那些来酒楼快活后不掏银子的流氓老赖。
此时遇见了身着铠甲的士兵,也都瑟缩不敢上前。
其余客人虽被扫了兴致,但纷纷等着看戏台上的这出好戏。
今日刚得了雍兵已经出城的消息,几个自诩风雅的常客专程赶来听墨知玉弹琵琶,见了这场面气恼又不敢说什么,只在底下小声议论。
“哪儿来的醉鬼,莫不是雍兵还没跑干净。”
“知玉姑娘今日恐怕是要从了这个醉鬼,真是可惜了。”
还有几个常年混迹烟花柳巷的年轻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台下高声起哄。
“知玉姑娘不如从了。”
“老兄你能出多少银两啊?说来听听。”
醉鬼隐约听到台下的声音,借着酒劲更耀武扬威了。
他一把将墨知玉推在地上,转过头来,刚欲还嘴回去,却在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坐在二楼脸色铁青的沈猷。十分的酒劲已经醒了八分,登时脸色煞白,僵在原地不动了。
台下客人见他不似刚才嚣张跋扈,议论声纷纷大了起来。
何明瑟坐在位置上也气的不轻。
看那醉鬼身后,墨知玉惶恐地蹲在台上角落,捡起琵琶想尽力遮挡肩头。
饶是屋内吵吵闹闹,何明瑟都听见了坐在对面的沈猷将手指骨节捏得咔咔作响的声音。
她闻声向沈猷看去,沈猷脸上虽毫无表情,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向醉鬼,目光冷得可怕,似是恨不得立即将人给活剐了。
片刻,他转过头来给李偏头使了个眼色,站在楼梯口的李偏头便下了楼梯。
李偏头来到醉鬼身边,拿刀背在醉鬼膝盖窝处一打,那醉鬼登时跪倒在地,才结结巴巴开口道:“大……大人,小的一时糊涂,求大人……饶命。”
沈猷怒目看着他,本以为是个不懂规矩的末等士兵,没想到却是他手下一个参将。
沈猷竖起了眉毛,恨铁不成钢道:“喝了二两马尿就在这里撒野,军规可是忘在了脑后?李偏头,拉回去,军法处置。”
醉鬼捣蒜似的给沈猷磕头,三两下,额头已经渗出血来。
“大人,属下这是第一次,求大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再也不敢了,饶了属下一命吧。”
李偏头也上前求情道:“大人,章炳也是跟在大人身边的老人儿了,大小也立过些军功,这次想必是行军太久,进城之后一时放纵失了约束,请大人念在他知错了的份上,饶了他这次吧。”
沈猷冷冷笑了一声,“再替他说话连你也一并处置了!你看可好?”
李偏头不敢再多说,红着眼将人绑了先行送走。
何明瑟低头悄声问身旁的金葵:“按军法要怎么处置?”
金葵不敢说话,只对着何明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么一折腾,沈猷气极,想必该看到他们的人也都看到了。
他不欲再在清丽坊多待,便让金葵先下楼牵马,他带着何明瑟慢慢下到了一楼。
他在众人的一片静默之中穿过一楼大堂,站立在门口等金葵牵马过来。
何明瑟跟在他后头,虽然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落山一半的太阳斜斜的照过来,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将她裹挟其中,一股压迫之感骤然袭至心头。
何明瑟望着他背影呆愣了片刻,才察觉墨知玉发着抖在台上不敢动。
鸨母也被沈猷镇住了,他没走也不敢上前去扶人。
何明瑟摘下身上的披风,走上戏台,将披风披到墨知玉身上,替她挡住了肩头。
不管她是谁,这一刻,她最想要的的是尊严。
墨知玉接过披风,感激的看着何明瑟道:“多谢姑娘了,请问姑娘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