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为慵懒的神态吐出烟圈,动作优雅斯文,喉咙里先闷出一声轻笑,随后的声音里也带着薄薄地笑意,“陈小姐一口一个夏小姐,却全然不提自己,是觉得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吗?”
陈菘蓝一口老血闷在心头,这无赖至极的斯文流氓!她那么隐晦了,还要大喇喇地把她牵扯进来,可偏偏发作不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总如果有需要,菘蓝乐意效劳。”
苏逸程勾了勾唇,仿佛三月的暖阳,“嗯,陈小姐的演技不错,挺下饭的。”
“······”陈菘蓝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整晚也没见你吃几口,却不得不继续演下去,“苏总过奖。”
苏逸程丝毫不客气,“陈小姐客气。”
“······”
话题就从这里开始断掉,陈菘蓝第三次以为,可以原地解散。
就在彼此的沉默之间,苏逸程突然爆发出一阵咳嗽,咳嗽并不强烈,但陈菘蓝知道这是老烟枪的通病。她贴心的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苏逸程面前,话在嘴边滚了一滚,还是说道:“苏总,有句话我说来,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多事。”
苏逸程咳嗽未止,看她拢着眉头,有一瞬间想回一句“你关心?”,却又觉得不合适,终究是咽下了话头,只挑着眉示意她继续。
陈菘蓝回看他,字斟句酌地说:“···吸烟有害健康。”
“······”
苏逸程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他静静地看了陈菘蓝半晌,然而,他只看到了她眼中自己的倒影,没有期待、没有责备、没有担心,是透亮的,也是虚空的。
苏逸程垂眸,复又嘬了一下烟头,隔着轻烟漫漫,语气像逗小猫一样,对她说:“谢谢陈小姐关心,有句话很适合做为答案。”
“请苏总赐教。”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简洁地答。
陈菘蓝满脸黑线,混蛋!文天祥他老人家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这个吗!你不知道他快要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了吗!
可是她算个什么路人甲,她只能哄着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顺便进进忠言。
“···苏总果然见地不凡,不过也有一句话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苏总此等不凡之人的墓志铭上写的是抽烟过量而去,不免令人唏嘘。”
话一落,陈菘蓝觉得自己的话略微有些“大逆不道”,不过忠言逆耳,她尽力而为了。
苏逸程确实没有理会她的“大逆不道”,他的眼神倏地锐利起来,像尖刺一样钉在陈菘蓝的身上,然后又迅速地收敛了其中的锋芒。
陈菘蓝听见他难得的顿了顿,然后自嘲地说:“不凡?陈小姐口才了得,苏某···不过是个被舍弃之人罢了。”
霎时,陈菘蓝的心仿佛被人紧紧地攥在手里,呼吸不能自已。
怎么说呢,今晚,是值得纪念的一晚,此刻,是值得纪念的一刻,由来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过往数年,苦苦支撑,以为自己早已百炼成钢,变成了世界的看客,却恍然发现,不过是沾沾自喜的侥幸之徒。
以为演技纯熟便是抵达了退场的“安全出口”,未曾想,寥寥数语亦是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好像不怎么说得通,因为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或者说···他们更像是往事的“囚徒”,出不了就地的牢,便失去理智的拔刀相向,然后,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嘲笑对方的钝刀不怎么样。
囚笼中暗无天日,当他们找到彼此的足迹,发现自己不再是单打独斗时,他们便找到了新的乐趣——他们背对着背休养生息,他们紧握着手中的保命断刃,方便再一次决斗时,给对方迎头痛击。
输或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我刺中你了。
就像曾经的那些话,一字一刀。
陈菘蓝,我曾说过的,别离开我,否则你求我回来也没有用。
陈菘蓝,告诉我分手的原因,你告诉我,我就答应分手。
陈菘蓝,看见我这样一败涂地,你是不是很开心?
陈菘蓝,是该践行诺言的时候了,我要恭喜你——得偿所愿。
······
此时,苍山碧翠已被黑色吞噬得一干二净,白色的帷幔高高扬起。
山雨欲来······
望着满桌的残羹冷炙,陈菘蓝想,今晚,终于可以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