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十月的风已经开始变凉,风吹起,树影映在朦胧的明瓦窗上,有几处像叫唤的乌鸦。
李神秀房里的烛火还未熄。
莲心打了半盆滚水,兑上凉水,浸湿手帕,轻轻的为李神秀擦干净脸。
她那张平时倨傲无比的脸上,此刻到处都泛着红,眼皮哭得微微红肿,鼻头一点红,就连温水擦过的脸颊都透着血色。
莲心在寂静的夜色中微不可查的吐了一口气,坐到床榻上,像姐姐安抚小妹妹一样,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宽慰,“小姐,今天又和老爷吵起来了吧”
李神秀撇过头,控诉道,“反正不是我的错,都怪爹!”
莲心习以为常地说着好话,“老爷也是为了您好,您还不清楚吗,老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李神秀想也不想,直接反驳,“等到他的刀子扎死我,我也看不到他那颗传说中的豆腐心!”
“您这话说的…”
莲心被噎住,沉默了半晌,才换了个角度劝说,
“这世上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呢,何况读书写字。就算是能读书写字的,又有几个有机会入宫做官。甚至入了宫,多的是小官被上级磋磨的”
“小姐您到时候入宫,至少也能做个司籍,给贵妃陛下伺候笔墨,多少人打破头都做不了呢”
莲心手指一下一下的抚弄着李神秀披散下来如云的乌发,继续说道,“何况陛下要是定下中宫皇后,您说不定能做个尚书呢。风风光光的,多好呀”
“小姐,别再和老爷夫人对着干了,您已经很幸福了,还想要怎么样呢”
李神秀枕在莲心的膝头,任由她拨弄着头发,默默无言。
临近子正
李神秀房里的烛火熄灭,金伴花府上却点亮了一盏盏油灯。
冷风中隐隐传来更鼓之声,生死判霍然站起,
“子时到了”
金伴花冲到墙角,掀开一幅花鸟图,里面有道暗门,他开了暗门,瞧见那紫檀雕花木匣还好生生在里面,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转首笑道:“不想三位的威名,竟真的将那楚留香吓得不敢来了。”
生死判仰首笑道:“楚留香呀楚留香,原来你也是个……”
突听秃鹰“嘘──”的一声,生死判笑声立顿,窗外有低沉而极有吸引力的语声带笑道:“拜领府上宝物,楚留香特来致谢”
锦袍老人冲到窗前,一掌震开窗户,只见远处黑暗中卓立着一个人影,一手托着个三尺长的物件,一手握着画卷卷轴,潇洒地向几人致意:“戊时盗宝,子时才来拜谢,礼数欠周,恕罪恕罪。”
金伴花的手早已颤抖的不成样子。
他是真心爱惜这两件宝贝的,当然,以商人的性格来说,值钱的宝贝自然是爱的,何况是能源源不断给他带来巨大声望和金钱的宝贝。
因此,当他看见楚留香身影时的惊恐和愤恨,就显得那么深刻,那么剧烈,哪怕是父母子女被劫持,也不会更恐惧了。
他面如土色,颤声凄厉的喊着,“追!快追!快!”
烛影摇红,风声响动,生死判和锦袍老人已穿窗而出。
秃鹰沉声确认道,“那真是匣子里的东西?”
金伴花羞恼道,“我看的清清楚楚,绝对没错!”话音刚落,人也跃出。原来这豪富公子,武功竟也不弱。
秃鹰却没有跟上,微微摇头。他内心冷笑,本以为楚留香是什么绝顶好手,到头来,也不过用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不过,若是他以为调离另外三个人,就能得手,未免太小瞧他秃鹰了!
他谨慎的迈着步子,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紫檀木匣子,那双后安上去的假耳,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连一片草叶飘落的气流声都能捕捉到。
突听身后“当”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原来他这双假耳乃合银所铸,传声之力特强,这一声大震,直将他耳膜都快震破,他对这双神耳最是得意,做梦也未想到还有这一点要命的坏处,大惊之下,凌空一个翻身,双掌已连环击出,但身后哪有人影。
只听窗外又是“当”的一声,秃鹰双足往后一蹬,身影飞扑而出,窗下“嗡嗡”之声犹自不绝,却是面铜锣。
秃鹰面色立刻惨变,失声道:“坏了!”
疯狂般转身跃回窗内,只见那紫檀木匣还是安然无恙,但另一扇窗子的窗帘,却在不住飘动。
生死判、锦袍老人、金伴花已接连掠回,金伴花手里抱着个三尺长的玉雕美人,轻松笑道:“原来那竟是在骗人,这玉美人是假的。”
秃鹰石头般怔在那里,面上的神情极是奇特,也不知究竟是哭是笑,口中不住喃喃道“这是假的,真的呢?”
金伴花面色又变,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颤声说:“真…真的自然在…在匣子里”,嘴里说,人已冲了过去,打开匣子,里面哪有什么玉美人。
金伴花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生死判过去一瞧,只见匣子里赫然又有张淡蓝的纸笺,发出同样缥缈而浪漫的香气,同样挺秀的字迹写着一首小诗,
“金玉伴花非所愿
佳人对月空泪流
一缕相思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