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鸣第一次以一个被邀请的客人身份进这个屋子,茶是一种圆饼茶,戴芳说南方水汽重了一点,这个茶都有些发霉了。 一眼看去,圆形茶饼上有几个像是老鼠啃出来的小缺口,老旧的霉淤印记还能看得清楚。 在老家这种发霉的东西,早就丢垃圾桶了,根本不会拿出来给客人喝。 “这是藏茶,听说是我家里祖上去XZ服兵役的时候带回来的,舍不得喝,到现在怎么也有个三五十年了。” 顾秋鸣不懂茶,年纪尚且不在品茶的阶段里面,因此听着话,他的注意力却是照顾在戴芳的脸上,相比较起来,现在的戴芳怕是才是自己,眼角已经有了明显许多的鱼尾纹,给人一种劳累过度的模样,黑眼圈怎么都遮不住。 比平时看起来之前要老上10岁,明显现在的戴芳是素颜了,难怪说女人素颜轻易不得见。 戴芳很奇怪,茶饼拿到手上,说完话就用小眉夹,一小片小片的往下扯。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写字,扯下来的叶片都尽量保持整片不碎的样子,在放到茶杯里,小手用劲的时候,眉头就会弯起来,生怕弄断了茶叶的扭曲美型。 那茶饼上的茶叶又都是互相缠绕打结在一起,互相拽着,互相拉扯,用力稍微不对就会碎裂开来。碎裂的四分五裂,一部分在夹子上,一部分碎开掉到杯子里,一部分则死死的嵌在茶饼中,不见首尾。 一个拨弄得认真,一个看得仔细,那些坑洼像老鼠咬过的痕迹也许就是这么来的。 “你老板的事情,他和我说了,其实这茶叶和人没多少区别,人放久了无事可做也会发霉的,所以才会说,人活着就要劳动,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人要交流也就会有拉扯,就像这茶饼上的茶叶一样的,拉扯得紧了,稍微用点力,就容易出现损伤。” 戴芳话说到这,杯子里面已经铺了一薄薄的一小层,大概20多片的样子。顾秋鸣听得雾里探花,没听明白却不妨碍他点头,假装明白的迎合着。 水开的嘶鸣在房间里有些刺耳,戴芳拿着镊子的手有些轻微的抖动,敲击在杯子上发出清响。 略微站定了一下,发现顾秋鸣似乎走神了,自己起身去端了开水过来。 茶叶浮沉起落,一股茶香就牵出来了,带着年代的味道被这个时代的灯光吸引,袅袅的将灯光罩住,形成一个可怜的光晕然后被路过的风带走。 茶杯被轻轻的推到顾秋鸣身边,他自己也发现其实自己不太擅长这样的环境,话语沉寂,像是被困住了手脚,等在老师释放下课的信息一般。 “我不太喜欢喝茶,太苦。虽然可能会回味甘甜,但是依旧不习惯把茶水放在嘴边。” “所以,你用镊子夹了半天,就是为了给我泡一杯。然后你就看着我喝,等我走了再把自己的倒掉?” 戴芳噗呲就笑了: “恩,冷了就倒了,人走茶凉。不倒留着还能做什么,热茶才有味道,冷茶是品不出来什么的。” 听不太懂,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嫌弃冷掉的茶味道不好,不喝茶偏偏有这种怪癖。 顾秋鸣想着,端着茶喝了小口,茶叶水苦入喉,也润喉。像是苦这种味道沿着自己的食道一路奔涌而下,在家顾秋鸣就不喝茶,顾爸爸也不让他喝,说是茶叶不是给小孩子喝的。 这一口下去。觉得这茶,真是那样,不太好喝。 “有点苦!但是又不是那种苦,反正说不出来。” “恩,我不喝,但是我闻,也能闻出茶叶的味道,一般的茶叶没有藏茶醇厚,味道也不会浓郁,轻微带过很难察觉出茶叶中的那种香气。我能问出茶叶中的醇厚苦味,苦源源不断的来,然后才是一种厚重的香味,最后再消失不见。还有一些其他的味,我能闻,但是表达不出来,可能是我吃的苦不够,我觉得这些合起来就是做人的味道。” 顾秋鸣摇摇头,自己在这一方面实在是肤浅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扯开了话题说道: “我小时候读书那会穷,家里面借钱读书,很奇怪的是,我上学到了5年级,别人4年级的同学就不收费了,我依然要交各种费用,初中也是这样,一直到上了高中我才平衡好多,感觉世界都在和我作对,后来我才发现和我作对的是我老妈,不论做什么都要和老师说一下,让老师好好管管我,放假的乐趣我没感觉到,每天都是作业,作业……” “总是这样的,别人不逼你,总有一天你也要逼自己的,反正人是自己活着,没人求着来这个世界,我没见过,求着医生多救救自己的倒是很多。” “莫名奇妙轻生的也不少啊,各种理由,为什么以前就没有?” “有的吧,以前没有网络,所以出现了你也未必会知道,人嘛,活着就是各种牵扯,不是亲情骨肉,就是朋友或者上下级,人和人之间总会有些莫名奇妙的联系,把一堆不相干的捆在一起,但是每个人又都有自己的一套所谓道理,好好的世界,你拉扯一片,我拉扯一片,他又画个圈扯一块之类的,反正不就是这样,然后各种战争,得失。想要在里面找一个大家都认同的平衡点很不容易,都在埋怨世界变了形状,却都不愿意放松自己拉扯世界的力量。” “恩,没办法。胡老板家这样子的变化,大概也是这样子了。” 顾秋鸣说着顾秋鸣端着茶水喝干,一口的苦味,回味也来得快,苦和甜之间的交替,有些麻烦,又有些让人沉迷。 “一两黄金一两茶,说的就是这种茶了,你一口喝了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