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二记得很清楚，那一年麦天在麦场里脱麦子，二骡子的表哥薛喜财去的晚了一会儿，干活儿的工具都被别人用着，喜财正在不好意思的时候，有人提议让他到麦场旁边他二哥家拿一张木锨来用。 喜财连忙往他二哥家里跑，由于他对二哥家很熟悉，知道他家的犁耧锄耙等家什都在前临街房子的南头儿放着，就没有打招呼直接进了他二哥的屋子。 谁知道，喜财一进屋子里就亲眼看见了他的二哥和二嫂在那床上赤裸裸地睡觉。 当时喜财还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拿上一把木锨出去了。 人这一辈子遇见这样的场合也不算稀奇。 奇怪的是，刚到麦场，喜财看见原来压在那个用来扬麦的铁电扇上的石头掉了下来，他就在那个铁电扇的旁边弯腰搬那石头上去，还没有等他直起腰，那边推电闸的人已经合上了电闸，那飞速旋转的叶片一下子打在喜财的头上，霎时间鲜血直流。 喜财被送进了县医院，在周围的人都埋怨那个推电闸人的时候，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喜财断断续续地说：“不怨他，是我看见了二哥和二嫂那种事，该我倒霉······”，没过几天，喜财因伤及大脑便撒手人间了。 这件事传遍了全村，又传遍了周围的十里八乡，苏老二又是直接参与者，所以他对这种事深信不疑。 这种倒霉的事情今天终于轮到了自己头上，一时间苏老二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一层汗，他用食指将那层汗刮去，结果又出了一层。 正在这时，手机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看是康素贞打过来的。 他摁下了接听键，那边的康素贞问他：“一上午了你也不回个电话，送给玲玲了吗”？ 苏老二说：“不要问了，不要问了，我回去再给你说，电话里头说不清楚······”。 “咋了？玲玲不要”？ “不要问了，回去再说”，苏老二没有好气地挂断了手机。 一会儿，苏老二的思绪清晰了一点，第一，皮带是不用送了，他已经亲眼目睹了玲玲和李志栓的亲密无间，大白天的还在做那种事情，要是把皮带送给她，是一定会讨个无趣的；第二，现在就得赶紧回家，就是倒霉也要倒霉在家里。 不过，千千万万不能坐车回家，自己的身上带着祸端，坐那辆车那辆车就会发生车祸，不但伤害了自己，还会伤害很多无辜的人，应该走着走。 苏老二想到这里，他在对面的“好客来”酒家要了两个小菜，半斤“老白干”，一碗烩面，独自一个人边吃边饮，就是死，也要当个撑死的鬼。 酒足饭饱，苏老二就上路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校长，他的学生现在开货车搞运输的比比皆是，为了不让他们认出来，不伤及无辜，他特意在隔壁的百货店里买了一顶太阳帽戴在头上，把帽沿儿拉的低低的。 一路上他特小心，只沿着路边儿走，严格按照交通规则，不逆行，不踏实线，他心里清楚，若发生车祸也得为康素贞换一笔赔偿的款。 康素贞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不接，一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二来他恐怕分散了注意力，那路上呼啸而过的每一辆汽车都可以撞在他的身上。 从中午十二点一直走到傍晚的六点，这时，他看见了自己的房子，看见了急得团团转，站在路边的康素贞。 康素贞怎么埋怨他的，又是怎样一副生气的表情，苏老二都没有在意，跨进自己的家门，他就用巴掌拍打自己的脑袋，可把康素贞吓呆了，一直问他：“你咋了？你咋了？是神经了······”？ 苏老二拍打够了，觉得自己怪疼的，那样的疼是说明了自己还活着。 但他还是问康素贞：“我还活着吗？我还活着吗”？ 然后又坚信的：“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康素贞接过他手中那没有送出去的的东西，她看得出自己的男人是遇到了什么鬼迷心窍，不顺利的事情了，就连忙把他拉进屋里，按他坐在沙发上，又为他倒了一碗开水，端来一盆凉水到他的面前。 康素贞不再追问了，只是劝他先喝了开水再洗洗脸，神志清醒了，自己就什么也都知道了。 果然，待一碗水喝进肚子里，苏老二用湿手巾抹了一下脸，他忽然哭了起来，哭的声音也不大，是那种嗚咽的状态。 但康素贞能觉得到这样嗚咽的哭是如释重负的发泄。 康素贞是很有分寸的人，她站在一边一动也不动，在等待着苏老二对自己的表白。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谢天谢地呀，我没有被汽车撞死，就是死也是要死在家里了·····”，苏老二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康素贞依然不吭声。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了呀！你是不知道·····”，苏老二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鼻涕和泪水继续说着：“我下了车·······”。 这时，康素贞在一边也落泪了。 自从自己跟了苏老二，日子过得尽管清苦，无论受多大的罪，做多大的难，两个人的心都是往一处想，劲儿都是往一处使，经过几十几年的艰苦奋斗，熬过了苏老二那艰苦的民师岁月，日子虽然不算是很富裕，但在苏家屯一个公办校长的家庭也是令人羡慕的，尤其是近几年来，苏老二时时处处表现出对自己的格外疼爱和关心，她已经很满足了。 此时苏老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种生死离别的话，她心里真的经受不住了，康素贞抹了抹自己的泪水，用手把自己的嘴捂起来。 “······，我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