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岳看着他,笑而不答。
沉默即肯定。
段胥在这段无声的沉默中几近崩溃,再开口时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你的意思是说……她们是因我而死,戏台也是因我而塌?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吗?”
李岳指着他的身侧,说道:“你左右看看,难道看不见你身边跟着许多人吗?”
段胥向四周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个道士是在招摇撞骗。
“你是在故弄玄虚吗?”
“你看不到,但我可以。他们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对你的恨意凝聚出的怨灵。”
段胥的身体几乎紧绷成一根弦,只要有人轻轻一弹,就会立刻断掉。他眼睛里爬出几根红血丝,像是蜘蛛爬进了他的眼里。他的眼神、神情充满了震惊、怀疑和恐惧。
李岳正了神色,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他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手在虚空中那么一抓,手里就突然多了一个物件。
他一副急于证明自己的表情:“你可认得它?”
那是一只箭,由黑色玄铁制成,锋利无比,箭身染上了血,在油灯的映照下,正丝丝冒着血气。
段胥此刻就像被这只箭射中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他伸出手,小心地握住这只箭,将箭羽反转过来,上面赫然写了一个“段”字。
段胥猛地将那只箭扔了出去,身体像是被冰霜侵蚀了一般,冷得发颤。
这只箭,他再熟悉不过。这世界上只有他,才能用这样的箭。无论是刻在箭上的“段”字,还是战旗上的段字,此时此刻都应该和那十万人一起埋在战场上了。
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段胥忽然不敢再想下去,就像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不敢再往前一步。
“看样子,你果真认得。你用它,杀了不少人吧。其实我看见你的时候,也觉得惊讶,杀孽缠身的人,却生了一副好皮囊,也难怪他们愿意救你。”
段胥呆愣着,没有吭声。
李岳又继续道:“没错,你就是那个最大的晦气。”
他才是害了戏班众人的晦气。
段胥沉默良久,才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不再缠着我?”
李岳看他的目光有些冷,“除非你死。”
“没问题。”
“可他们已经被你引到了戏班,如果平息不了他们的怨气,他们还可能会继续作恶。”
段胥问:“怎么才能平息他们的怨气?”
李岳道:“这得问问他们。这几日我先做些准备,准备好了我再去戏班做法事,到那时便知。”
顿了顿,他又感慨道:“没想到大恶之人,也有痛改前非的一天。若不是你身边跟着那么多因你而死的怨灵,我也不愿意相信,你是个恶人。”
段胥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离开这里之前,也没再开口说过话。
他又重新步入了黑暗中,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该回哪里去,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段胥特别希望这些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希望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第十八层鬼域。
也许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不知道走了多久,段胥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许多店铺正张罗着开张,呈现出一种黎明到来前的热闹。
段胥忘了自己在哪。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他的视野。都不用细看,就知道是阿宁。
他忍不住想,现在这个时候碰见阿宁,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阿宁回过头,也看见了他,疯了一般向他跑来。
走近之后,段胥才看见,她脚上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踩在地上,沾满了土和泥。
阿宁冲到他怀里,泪水不停地流下来,糊了满脸。
她的小脸一抽一抽的,一边抽泣一边说:“我看到你不在房间,以为你已经走了。”
段胥皱起眉,低头看着她的满是泪痕的脸,和满是伤口的脚,忽然有些心疼,他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打横抱起她。
阿宁第一次被人抱,有些害怕,双手紧紧地箍住段胥的脖子。她刚才急着跑出来,出了一身的汗,此刻被早晨的冷风一吹,渐渐冷静了些。
但越冷静,她的脸就越红。
段胥抱着她,慢慢往回走:“放心,我不会不辞而别的。”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叮嘱道:“你以后不许再不穿鞋子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