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看沈初黯,但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眼神,定是想要吃人的那种。
初雪沉默不语,只盯着她发呆。
“如果早些知道……”
他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就算他早些知道,又能做些什么呢?是坚决不留她在雪山,还是违抗命令下山救人?
作为神官,他一旦违令插手人间事,那整个人间都会万劫不复。
拯救苍生,听起来更像是他的责任,而不是四耳兔一族的。可偏偏他没有这个权利。
他沉默片刻,才道:“抱歉。”
“算了,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有什么罚,尽管过来吧,我受着便是。”
这些痛苦,血泪都是真实的,于现在的她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从前的她,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初雪向前迈了一步。
沈初黯也向前一步,旋身挡在她身前,背对着她说道:“天罚是什么级别,你们不清楚么?”
“一个敢罚,一个敢受?”
“你是冻了一夜脑子糊涂了吗?这不过是画中世界,就算不受这天罚,又能怎么样?受过的苦,还想再受一次?”
初雪喉咙哽住,他不认识眼前这个红衣少年,可他羡慕他。
他闭了闭眼:“我不知你所说的画中世界上何意。我只知道,天罚既出,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若不接罚,便会魂飞魄散。”
“你为她好,也要权衡利弊。”
沈初黯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是吗?像你这个懦夫一样?”
“我沈初黯打定主意要护的人,谁都别想伤她分毫。哪怕是天也一样。天要伤她,我破了这天又何妨?”
天边轰隆隆地响起好几道惊雷,似乎在气愤地回应他这狂悖之语。
沈初黯又对初雪说道:“我要杀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的不只是画中的初雪,还有画外的初雪。
够狂妄,够自大。
想起他的名字曾令无数人闻风丧胆,千萤知道,他有这个实力。
但前提是,他体内与怨气抗衡的那股力量得抽离出来才行。
可一旦抽离出来,怨气如开了闸的洪水涌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人间的每一缕怨气,从而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
到那时,天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可以撕碎的玩具而已。但是那时的他将不再是沈初黯自己,而是怨气的培养皿。
千萤知道,其实他有能力将那股力量抽离出来,只是他现在还不愿。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仍然对这世间有所留恋。
想到这,她说:“可我若是那个人,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愿意看你变成那样。”
她尚且不能自作多情地说自己就是他想护的人,只能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冲动。
沈初黯回身,漆黑如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她:“那你可要替她把我看好了。”
不知怎的,千萤心头突然冒了火气。
他竟真凭空说出一个“她”来!
她嗔怒:“你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可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
沈初黯眉眼一挑,竟无端生出几分愉悦来,拉着她的手腕,心情颇好地说道:“我们走。”
“你想害她魂飞魄散吗?”初雪神情严肃,质问道。
“你要拦我?”
沈初黯冷冷一笑,手中微动,迅疾而冷冽的杀招便直冲初雪而去。
二人就此动起手来。
千萤在一旁焦急地观望着,忽而又定下神来。
她不由得想,若是千年前也有一个人挡在她身前,护着她,该有多好。
自从入画以来,她虽知这些都是她的从前,可她毕竟没了记忆,也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便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唏嘘感叹。
她又不禁感到疑惑,她是不是曾经死过一次,后来又重新活过。她的记忆怎么也都消失了?
此刻她下定决心,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不过须臾片刻,她脑海中已经回想起很多事,包括她多次见到的诸多幻象,还有那些莫名的熟悉感。
出神之际,她忽然听得不远处一声闷哼。
她猛然抬眼,见到鲜血喷涌而出,在漫天大雪中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弧度。
沈初黯受伤了。
千萤的那颗心像是突然被揪起来。
她忽然想起,这具身体还拥有强大的妖力。
于是千萤忙飞过去,一把扶住沈初黯,手中打出无数个火球朝初雪攻去。
趁他费力遮挡之际,千萤拉起沈初黯,跑得飞快。
跑着跑着,她就带他飞起来。
习惯了没有妖力的日子,如今妖力如此充沛,她倒有些不习惯。
她转身看去,见初雪已经解决了那些火球,正起身向他们追来。
千萤咬了咬牙,加快了速度。
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
在穿过一片难以视物的云雾时,她一挥袖子,变出他们两个的幻形来,让他们继续往前飞去。
她目光向下,发现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随即带着沈初黯极速下坠。
她把沈初黯扶到山洞里坐下,用石头挡住